“你可知……最近的酒家在哪儿?”
她的脑瓜子被轻轻敲了一下,仿若阳春白雪的白衣从眼前划过。
少年的笑容代替了心中不知何时涌起的悲苦,没心没肺的小傻瓜当场忘记了莫名的苦闷,笑哈哈地回答:
“不知道。”
杨卿珏笑了,把被叶沁竹揉得乱糟糟的头发小心翼翼整理平整,离开了他伫立许久的空地。
“我知道,走过苦了街,左转走到底,那儿有家小店。店面虽小,酒却不错。”
身后传来毫不拘束的笑声,红衣女孩赶上几步,无视了一脚就能挤出一滩水的小鞋子,跑着小碎步拉住了杨卿珏的手。
“哥哥,哥哥,喝完酒我们去放河灯吧。”
“我……”
“放完河灯,我们去挂祈愿牌吧。”
“那个是除……”
“挂完祈愿牌,我们……”
杨卿珏无奈地叹了口气,听女娃絮絮叨叨自己崇高的理想。
听着听着,那娃娃不吱声了。
他疑惑地偏过头去,看见自称叶沁竹的姑娘泪眼汪汪看着他。
“哥哥是不是觉得竹子傻?竹子烦?不想理竹子了?”抓着他的手悄悄攥紧,叶沁竹咬着嘴唇,小声抱怨。
“秦姨娘经常说,我长大了不会讨人喜欢,也嫁不出去。虽然大哥哥对我很好,但我总不能嫁给大哥哥吧?”
另一只小手也伸向他,杨卿珏低下头,把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收入眼底。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他问。
“很好啊!”那回答得叫一个干脆利落,“长得好看,气质又好,嗯……还是大户人家!”
叶沁竹仿佛听到了杨卿珏此时此刻无声的大笑,少年苍白的手掌抚上了女孩肉嘟嘟的脸,用力捏了捏。
“等你及笄,若还是这幅模样。只要那时我还活着,你就此生无忧。”
九岁的叶沁竹听不懂,但十四岁的叶沁竹听得懂。
叶沁竹看着自己在酒馆一杯倒,然后开始醉醺醺地发酒疯,满口结合她上辈子和这辈子的话语。
最后甚至脱了鞋在街上乱窜,逼得杨卿珏用了灵力才追上她,一把勾在怀里。
比起找杨卿珏算账,她此时更适合挖条地缝钻进去。
自己的前十四年,到底干过什么傻事?
什么傻事?
“愿父母身体安康,愿大哥哥事业有成,愿钰哥哥万寿无疆,保我一世安康。”在孩童充满稚气的祈祷中,叶沁竹满脸黑线地结束了梦境。
梦是结束了,可听着身边的动静,她完全不愿意醒过来!
这熏香,这床榻的触感,还有这明显比她的行舍柔软的丝被……
她这是在狼窝里啊!叶沁竹紧闭双眼,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杨卿珏合上书卷,转头便看到叶沁竹如死鱼般直挺挺瘫在床上,紧闭着眼睛,睫毛乱颤。
“醒了?”
杨卿珏对待叶沁竹的态度一直如此,不管叶沁竹还记不记得他。
“我明明记得,我是在假山附近的凉亭里喝酒来着……”那酒虽醉人,但叶沁竹平躺在床上,并没有感觉到宿醉后的头痛。
“你喝醉睡着了。”杨卿珏往香炉中添了块香料,合上炉盖,“我担心你独自一人发生意外,又怕我进入你的行舍惹人口舌,就把你带到我的房间。”
他拉开收拢的帘子,露出了泛白的天空,一此前直被笼罩在黑暗中,叶沁竹才意识到,天光已然破晓。
“我……我睡了多少时辰?”她慌忙起身。
“三个时辰。”
六个小时?
屋里只有一张床,自己无所顾忌地枕着香被呼呼大睡,对面这位这一晚上都干了些啥啊。
不管做了什么都不重要,他肯定没休息好就是了。
梦里的杨卿珏和现实的杨卿珏不一样,梦里的少年很少流露笑容,即使那个傻姑娘围着他转圈圈,他的眸子里也并无多少波动。
和眼前这个如玉的君子截然相反,判若两人。
“你之前明明说自己千杯不醉,结果这才第几坛,就不省人事了。”杨卿珏调侃着,逗得叶沁竹坐立不安,“而且醉了还喜欢粘着人不放,我把你放到床上的时候,你还拉着我的袖子,嚷嚷什么……”
钰哥哥……
“嚷嚷什么?”叶沁竹权当自己胡言乱语,一颗心登时悬在了嗓子眼。
结果,杨卿珏含笑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没什么。”
混蛋,说话说半句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没什么啊。”少女意味深长地勾着散落在鬓角的长发,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
杨卿珏没有动她的衣物,她依旧穿着从西霜林回来的衣服,在几度打滚后皱巴巴的。
但这不妨碍那双闪着光的眸子,叶沁竹歪着脑袋,扶着下巴绕有啥事地思量。
然后展现给杨卿珏一个别样的笑容。
“我猜……我可能喊了‘钰哥哥’。”
她能说出的梦话,并且能给杨卿珏震动的,估计也只有这个词了。
杨卿珏还未开口,便见叶沁竹抽出发带,束起自己一头黑发,三千青丝像一条马尾巴一样垂在背后。
翠衣黄巾,一闪而过。
风把窗外的花香卷进,吹淡了醒酒的熏香。
庭中的落花被踩散,飘飘荡荡,如梦似幻,素白的手五指蜷起,只来得及让那带着少女身影的光线从指缝间钻过。
那年的中元节,是竹子和王钰的初见。
那天的兽岭,是叶沁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