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出了京畿府衙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了。孙墨白留几人吃了顿便饭,这才安排车马要将几人送回府上去。
顾无言谢绝了孙墨白的马车,手提着西瓜慢悠悠地跟宁西楼走在大街上。他住的长宁坊离京畿府衙不远,就当做饭后消食也是不错。
“我来提一只吧。”宁西楼失笑,“我还没有那么瘦弱。”
说着他一只手伸了出去要从顾无言的手里接过一只西瓜来,可却被顾无言避开了去。他冰凉的指尖在顾无言细腻的手背上划过,像是划过了一片上好的丝绸。
如丝,如冰,如缎,如柔嫩的花瓣。
宁西楼弯起嘴角,隐在黑暗中的眼亮晶晶的。
顾无言没有在意是不是碰到了宁西楼的手,抿唇笑了笑:“是我没想到,不知道你今日出来没有带侍卫,没人帮你拎西瓜。横竖没几步,我一定要帮你送到府上去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勾着西瓜的绳儿提了提,示意宁西楼自己不费吹灰之力的模样。
“好。”宁西楼莞尔。
两人一路慢行,远处一个人影不远不近地坠着,保持着自己不被顾无言发现的距离跟着两人。
“我们二人倒是与凶案结缘了,统共没见过几次,有两次都碰上了案子。”顾无言失笑道。“难怪今日临走时那十步倒的掌柜的看我俩的眼神都怪怪的,一副再也不想看见我们的模样。”
宁西楼温声道:“只怕以后会常看见我们。”他意有所指地说。
今夜是个月圆之夜,还未及宵禁,路上行人不少。
见这样貌不凡的二人路过,路人频频侧目,甚少见到这样出众的男子。
一清雅温润,一凛然孤高。
一高一矮,一黑一白。
“希望孙大人能尽快找到死者的家属。这样燥热的天气,只怕尸身腐坏快得很。”顾无言说道。这夏夜闷热,连带着吸进鼻子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更别提白天了。
她提着西瓜虽不费力,但只一会儿,后背便觉得沁出丝丝热汗,粘着衣服难受的紧。
还好后巷的泔水是两日一收,今日又碰巧遇到了流浪汉去翻泔水桶。如若不然只怕等人发现,那女尸都要烂成一滩泥了。
“我倒是觉得那尸体的身份没那么容易查出。”宁西楼摇了摇头。
“这是为何?”
宁西楼缓缓道:“大延风气保守,若是闺阁女子失踪不见,无论是遇害还是自行离开,只怕女子的家族都会将她以‘丑闻’定论,秘而不宣。”他比顾无言高了大半个头,此时走在顾无言的身边微微低下头来,能就着月光看到顾无言饱满光洁的额头。
月光皎洁若银,甚至能依稀看到她耳垂上独属于少女特有的细密可爱的绒毛。
顾无言身为“男子”,自然不会像大延其他女子一般周岁就打耳洞。
她的耳垂就像是一粒如玉般光滑的珍珠,小巧迷人。
宁西楼莫名地想……这样可爱的耳垂,不知咬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顾无言刚想问为什么女子失踪会这般决断,就察觉到宁西楼在看自己。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宁西楼眯起眼来,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在她耳垂上捏了一下,然后随意地往手指上吹了口气。“一只小蚂蚁跑到你耳朵上了。”他弯起嘴角,垂在身侧的手指搓了搓,回味了一下那细腻柔软的触感。
顾无言摸了下自己的耳垂,眉头微微地皱起,像是在疑惑什么。
身边的宁西楼则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微睁着眼睛的模样别提有多无辜了。
半晌,顾无言才放下手来问道:“可若是家中女儿失踪,爹娘难道不会着急吗?”她即便与苏氏关系冷淡,却也知道若是自己出事,只怕苏氏应当会立即报官的。
“倒不是不着急。”宁西楼背着手,一边走一边缓缓说着。“只是对世家大族来说,子女……尤其是女儿,远没有自己家的声名来得重要。一个女子失踪了几日,无论她发生了什么事,在这样的环境中只会被定性为‘不洁’,倒不是旁人故意对她有恶意,而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姑娘日后想要挑一个门当户对家室不错又不在乎旁人评论的夫君是有难度的……与其……”他顿了顿,声音冷淡下来。“与其让人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污了家族一世英名,倒不如舍了这个女儿,让她‘病死’家中。”
虽然冷酷又残忍,但却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一个养了十六七年的女儿……就这么不要了?”顾无言问。
她心中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儿酸涩,仿佛活了十九年,第一次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有多么的不友好。同时又觉得庆幸,自己身为男相,避免了碰到这样的不公。
“比起花费巨大的精力金钱去摆平那些风波,以及面临随时随地被人戳脊梁骨的危险,显然是当作没生过再生一个比较容易了。”
“这么说来……这次查证倒是困难重重了。”顾无言说。
宁西楼明显察觉到顾无言有一点点失望,像是不想看到那具女尸就这么被当做无头案子处理,微笑着安慰道:“不过没关系,总会有蛛丝马迹遗漏。一个已然及笄的姑娘若不是青楼女子,现在应当已经许了人家,牵扯到两家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掩盖下去。若是没有许人家的,少说会有几个闺中密友,不会全无头绪。”
他声音温和如清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