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西楼皱眉道:“这富家千金为何会去农户家借宿?”
“……”顾无言被噎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他又道:“农户又为何要在她床底下塞豆子?”
“……”顾无言脸色铁青,道:“因为……剧情需要。”她怎么知道这富家千金和这农户为什么吃饱了没事干要做这种事情?
她一抬眼,见宁西楼笑的揶揄,方才知道宁西楼是刻意这么说的,心中微恼,故意道:“我是说,四殿下就像那位富家千金一样,到了简陋的环境便睡不好,最是娇嫩柔弱。”
她有意讽刺宁西楼两句,谁知宁西楼半点不生气,只摇了摇头说:“倒不是因为环境简陋,只是又被软禁,心里急躁,所以有些不舒坦罢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顾无言却想到了那些听说地话。
宁西楼在生母故去时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作为一名皇子却硬生生地被软禁起来,关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关押他的地方虽大,却空旷无人,且有重兵把守,只有一名小童陪伴在其左右。直到去年他才被放出来,赐了府邸。
顾无言不知道其中密辛,也不知道延佑帝为什么这么心狠,但对一个正常人来说,这近二十年的时间一定极其难捱,也难怪他心里对“被关押”这么抵触了。
几位皇子还未封王,都住在宫中,包括太子。四皇子却是独自一人住在宫外,这其中的艰辛和痛苦又岂止是轻描淡写就能揭过去的?
顾无言心中同情,默默地给宁西楼倒了杯酒。
“不过我能洗脱嫌疑,还要多亏顾世子,多谢你。”宁西楼见一只并不算柔嫩的手举在自己面前给自己倒酒,眼眸微眯,笑意深深。
顾无言语气相较刚来时温和了不少:“用不着谢我,清者自清,殿下既没做过当然不必怕。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这样的事实,却不是人人都有那个眼睛去发现,有那个胆子说的。”宁西楼赞着。“无论如何,顾世子救我一命,我自当涌泉相报。”
顾无言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当初着实没想着管这档子破烂事,只不过见不惯旁人在背后把屎盆子往无辜者身上扣罢了……孙墨白的名声她回京时也听过,这位孙大人虽然年轻,但行事沉稳有度,人聪明机敏,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提作京畿知府。用不了多久想必孙墨白自己也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来。
她在大殿上不过是顺口一提,当不得宁西楼这般诚挚的感激。
尤其是当对面坐着的面容好似冰肌玉骨的仙人这般认真地看着她……顾无言皱眉沉声道:“你实在不必感激于我,实在要谢,今日这顿你请了便是。”
见顾无言松口,宁西楼像是松了口气般眼眸更亮了:“这是自然。”说着他站起身来,竟是亲自去叫掌柜的准备酒菜去了。
顾无言哭笑不得,只觉这位四殿下……好像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般不堪。
她握着手中酒杯,一时间竟是连自己来酒楼做什么的都忘了。
饭过三旬,宁西楼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盘中剩下的碧绿的青椒,温声对顾无言道:“酒足饭饱,顾世子可要一同去酒楼里转转?”
外面天色已是全黑,今夜无星,外头挂着一轮硕大的圆月,正不客气地将皎洁月光挥洒进屋。
顾无言迟疑道:“殿下不回府?”
宁西楼怔了一下,失笑道:“被关的久了,常常喜欢在外头多呆一段时间。何况家中也无人等我,回不回府并无两样。”
他语气不经意地透着失落,使闻者越发的心塞了。
顾无言自认是个铁血心冷之人,见惯生死,却还是不由地同情起宁西楼的身世来。
倘若他母妃当初没有出事,如今少说也当如二皇子宁南阙一般,是个天之骄子才是。
可眼下的宁西楼却只显得落寞又孤独,谈及亲眷好友,竟是整个京中无一人愿与他深交。
“顾世子原本来酒楼,难道不是想着查探一二线索的么?”宁西楼见她沉默,说道。“我也是想着兴许顾世子会对这桩凶案感兴趣,这才想着才这儿等顾世子。”
顾无言点头:“我确是想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的,不过这毕竟是孙大人的事,我若是插手,倒令人觉得逾矩。”她原本的确是想再探探酒楼的底,毕竟日子隔得越久,线索痕迹就会越少。二来她这么做,着实显得对孙墨白有些不信任不尊重了。
顾无言不喜京中官僚间的勾心斗角,但她不是傻子,即便孙墨白不觉得什么,旁人也会觉得她多管闲事的。
“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吧。”宁西楼点点头,语气轻快,眉宇间一抹淡淡的失落一闪而逝。
他将情绪拿捏地恰到好处,既不会让顾无言为难,也不会让顾无言视若无睹。
果然,顾无言犹豫了一下,但并开口说什么,点了点头率先一个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宁西楼目光落在桌上那块没有动的帕子上,温柔的笑了笑,伸手将之收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宁西楼带了现银,付过账后刚欲离开,却听得后院有小厮低咒谩骂起来:“谁他娘的这么缺德,在草结里塞乱七八糟地玩意儿,咳咳,呛死人了!操,不要被老子发现是谁!”
掌柜的连忙赔笑道:“不好意思了两位贵人,这几个小二都是粗人,说话难听,两位不要介怀……”
后头的烟味儿顺着门缝飘了出来,幽幽地飘在天花板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