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咬了咬牙,悲声大喊道“大人!梁大人!有人、有人杀人啦,有人死啦!”他手猛地一指不远处的地上——那名穿着黑衣的打手整个脑袋都被一把匕首给洞穿了,沁出的血液混合着雨水已经淌了一地。
本来一片漆黑的还看不见,此时几十柄火把就像是个小太阳晃悠悠地将村子照的大亮,那片深红的血水也越发的明显了。
周遭的百姓都退后了好几步,将那尸体大大方方地暴露出来。
人贩子一见官兵来了,心中惶惶,想要趁机溜走,谁知还没等他动弹就有几个官兵围了过来一把将他给制住了。
村长以为梁知州看见尸体会大为震怒,不管怎么样先恶人告状再说。谁知梁知州却是看都没有看那尸体一眼,径直朝着人群中的女子跑了过去,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一撩湿透的衣摆就地跪了下去。
“微臣来迟,请顾帅大人恕罪!”
村民们惊呆了。
人贩子也惊呆了。
顾帅……大人?那是什么人?是这个姑娘么?
村民们目光黏在顾无言的身上,只见那绿衣轻足的年轻女子淡淡地负手立在原地,面上半点旁的表情也无,只目光淡然地望着地上跪着的梁大人。
梁大人是什么人?那是整个平洲的知州,五品还不知是四品官!是平洲的天啊!
可眼下平洲的天却跟奴才一样跪在地上,头恨不得低到泥水里去,整个人都伏到了地上!
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人认出她就是前些日子来村里借住的那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
宁西楼定定地看着顾无言,突然目光一凝,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换上的一袭宽敞的白衣外套脱下,罩在了顾无言身上,低声道“世子,外头还下着雨,有什么话去里面跟梁大人说吧。”说着他朝着顾无言使了个眼色,俊脸上带着一丝狡黠地微笑。
看他的作态,想来是还没有把自己的身份跟梁知州说。
也是,一个顾无言就够令人害怕的了,若是再加上一个皇子,只怕梁知州今晚上别想从地上起来了。
顾无言点了点头,没有看梁辉,调头朝着村长家走了过去。
梁辉被她疏远又漠然的态度吓了个半死,待顾无言走后,当即吩咐手下道“将人全都捆起来,别让他们呆一起,本官等会儿要亲自过来审问!”说着连忙屁颠屁颠小跑着朝着顾无言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梁辉被顾无言晾了有小半个时辰,站在村长家外的雨里站了有小半个时辰,可他却是半点微辞也不敢有。开玩笑,在他管辖范围内出了这样的事,若是顾无言有心要计较,只怕他的乌纱帽都别想保住了。
待顾无言喊他进屋时,梁辉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宁西楼想的周道,还帮着顾无言带了一套干净的新衣上来,用油纸包好了没有被雨淋湿。此时顾无言换了一身湛蓝的短打,一条腿屈起坐在堂中的小凳上,宁西楼正站在她身后为她擦着头发。
看起来……十分的养眼。
梁辉心道,这位年少有为的顾帅大人无论是穿男装还是女装都这么好看,就连带来的小厮都长得如此……啧。
他之所以能够认出穿着女装的顾无言,是宁西楼早在平洲的时候就跟他解释过了。方才人多,他根本看不清这位顾少帅穿女装的样子,只觉得人群中气度最为不凡的那个就是她……后来她的小厮就上去为顾帅披了外衣,想来是不想被外人看见自家主子丢脸地模样。
毕竟为了查案要以女装示人,若是传到京城去,实在是有损顾帅的威名。
他尚且在神游天外之时,就听到顾无言冷道“梁辉,你可知罪?”
清平村买人这个“习俗”大概是从四十多年前开始的。
因为久无新鲜血液注入,村里的男子若想要娶姑娘,只能从本家村里找;相比之下姑娘要出嫁还好一些,可以嫁到外头去。可这样便导致了女子越来越少,只剩下村里一帮又一帮打着光棍找不到媳妇的小伙子。
当时的村长便想到了从外头“买”人这个法子。
梁辉一一审完那些村民,天已经大亮了。深秋时分他的背脊上还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细汗,被凉风一吹,冷得他能直勾勾地冻到骨头里去。
他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想到两个时辰之前在村长家中发生的事情。
“梁辉,你可知罪?”那年轻的顾帅明明坐在比自己还矮的小凳上,身上却散发着足够让他当场跪下再叩几个响头的压力和气势。
听说顾帅更年幼,可能才十几岁时,曾连夜骑马连斩三十六敌将。
听说顾帅曾有一名手下违抗军令,连顾老侯爷都没来得及劝阻,就被她当众用皮鞭抽成了两截。
听说顾帅折磨细作曾将细作的脑袋开孔,将水银注入……
有关顾无言的传言在外数不胜数,梁辉没有那个能力判断真假,只有一个,顾无言不是个普通的二十岁青年,不是个普通的世家子弟,而是在外令人闻风丧胆的踏潮军顾少帅,仅此而已。
即便是她有些狼狈地穿着一看就是刚刚买来的普通布衣,即便她头发都被雨淋湿,端坐在小凳上打喷嚏的模样。
梁辉颤颤低头“知罪。”
清平村距离平洲城不过两个多时辰的路,他这个平洲父母官却眼睁睁地看着万众少女受苦,被拐卖进山,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实在是罪该万死。
他有心想要为自己解释,可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