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派人向我传了消息,我便一起过来看看……外面的衙差们说没有看到你,我有些担心,就找来了……”宁西楼衣摆泥泞,面上却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半点没有因为糟心的小雨儿显得狼狈。他走近几步,伸过手将油纸伞撑在顾无言的头顶,自己大半个身子却暴露在雨中。
顾无言看了他一眼,心头跳了一下,随意的应了一声道:“三公主说五殿下跑丢了一个时辰了,此会儿下着大雨,我心想他应该是躲到什么能够遮雨的地方了,再寻一寻。”说着她忍不住斜眼朝着宁西楼的后背看了一眼。
这秋雨虽然来势不汹,但却细密的很,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宁西楼的肩头和后背都打湿了。
顾无言将伞推回去,正色道:“你撑着就好,别得了风寒。我是习武之人,身体好些,不怕淋雨。”莫说是淋雨了,就是那年连着在冰湖里埋伏了一日一夜她都熬过来了,自然不将这些小风小浪的放在眼里。
宁西楼却是突然伸出手摸了一下顾无言冰凉的手,毅然将伞撑在她的头顶,不给顾无言任何拒绝的机会淡道:“走吧。”
“?”
顾无言被他半揽着加快步子继续寻找五殿下的下落,肩头却虚掩着一只修长的胳膊,让她不由觉得有些……异样的心烦意乱。
不过眼下寻找五殿下在即,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旁的事情,顾无言便强行无视身边慑人的气息专心寻找起来。
细雨绵绵,远处隐藏在雨幕之后的明山显得朦胧又狰狞。
顾无言和宁西楼两人并肩走在雨幕当中,口中时不时地会喊一下五殿下的名字。
“五殿下有什么特别喜欢或是能引起他注意的东西吗?”顾无言想了想问道,“我们这般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找,若他因为害怕躲着不出来,我们也没法子。”
宁西楼摇摇头道:“我对五弟了解不深,只知五年前他母妃过世之后便性情大变了,具体如何变,变的怎么样,我的确不知。”
顾无言自知失言,轻声到了句“抱歉”。说起来宁西楼也不过是近两三年来才刚刚被延佑帝从冷宫中放出来,不知道外头的事太正常了。说起两眼一抹黑的程度他们可能差不多。
宁西楼拍了拍顾无言的头,抿唇笑了一下。
突然他眸光闪了一下,在不远处一个树洞里看到有什么反光的东西,立即道:“那边……好像在那边。”
顾无言立刻顺着方向跑了过去,果然在那树洞里看到一个正在瑟瑟发抖团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宁西楼看见的反光之物正是宁北羽腰上佩戴着的一粒明珠。
那树洞只有一尺大小,倾斜地凹陷在土面上,只有小熊能钻进去的程度,顾无言和宁西楼两个成年人只能堪堪地将半边胳膊伸进去。而他们正在苦苦寻找的男孩子正将自己团的小小的伏在洞里,一双葡萄般黑而有神的大眼睛正害怕地瞪着外面站着的两个人。
“五殿下?”顾无言喊了一声,蹲下身子来。也不管自己的衣摆是不是浸在泥水当中,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温和一些。“五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找了你好久了,出来好吗?我们回宫去。”
她矮下身子,宁西楼便将伞也撑低了,牢牢地罩着顾无言的头顶,与树皮相接,将三人中间罩出了一块无风无雨颇为安全的地带来。
宁北羽非但没有出来,反倒更往树洞里缩了。
顾无言有些无奈,她自小就不爱和别人亲近,对小孩子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一时间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人是找到了,可他们进不去树洞,难道她还要把树洞劈了把人直接拎出来吗?
五皇子只怕心理阴影会更大的。
正当她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去通知三公主让三公主来劝五皇子的时候,宁西楼也在她身边蹲下了。他撑着伞,自己半边身子露在外头,温声道:“五弟,你认识我吗,我是四哥。”
他当年出事的时候宁北羽还没出生,宁北羽出生之后他人还在冷宫里,尔后他出来了,宁北羽却是因为母妃亡故的原因由三公主带着教养,没有和宁西楼接触的机会。比起宁西楼,他见太子和二皇子的机会还多一些。
宁北羽对自己这个四哥毫无印象,只有很少几次会听三公主说到过,却也没有追问有关这位四哥的事情。
他对宁西楼微微有些好奇。
不过这并不能成为宁北羽愿意出来跟两个陌生人走的理由,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四哥。
宁西楼也不着急,淡笑道:“现在没有人放烟火了,你不用害怕。愿姐姐正在找你,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听到没有人放烟火,宁北羽的耳尖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动。只是他的一双眸子里还沉浸着恐惧,像是回想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事情,脸色苍白。
顾无言虽然不怎么接触孩子,但北域那边民风淳朴,偶尔也能看到半大的孩子活泼玩耍。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个孩子眼中有这么重的心事的,既忧郁,又萎缩,像是收到过什么刺激。联想到旁人评价五皇子孤僻胆小的话,顾无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宁西楼伸出手,将白皙地掌心摊开向上,向宁北羽伸出:“北羽,没有人放烟火,不会有人伤害你……我们和那两个哥哥不同,我的母妃也走了,我们两个人是一样的,所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将你带出去找三姐,好不好?”
他语气温吞,口齿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