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当自知长短,做自己掌控范围内的事情,
贾环自知年幼,故少有参与家中长短之事。除却每日早晚前往老太太及夫人老爷处磕头请安;便是日里去学里读书,下午在院子里读书写字,于荣府,从不多走一步路,以免叨扰其他庭院。
充实的间隙里偶有惫懒,也只是坐于院里的老树下,看看云彩,想想从前。
今日不然......
“环儿!你怎么又在院里坐下了。说你多少次了!不要在地上坐着,地上凉,受了凉气可怎么得了。”
刚进了院子的赵姨娘,伸手轻轻揪着贾环的耳朵,面上带着一丝薄怒。
“娘,娘,别揪,别揪了,耳朵揪掉了”
贾环伸着双手搭在赵姨娘的手腕上夸张的叫着。彩衣娱亲,于至亲之间,往往自然而然。
赵姨娘却不放手,眼睛里带着丝丝笑意。
“衣裳也弄的脏兮兮的,你看看你阿,哪里有个大家少爷的模样,倒像个山里来的泥猴子。”
贾环抬脸对赵姨娘憨憨一笑,给赵姨娘逗乐了。
其实贾环每每坐于树下纳凉,都特意垫着一块旧布,布料微厚,既保暖舒适,又可避免弄脏衣服。只是贾环心中明了,天下父母皆一般心意。
春捂秋冻,皆心中挂念。
赵姨娘揪耳朵轻轻柔柔,既担心手上用力揪疼贾环,又担心贾环常坐在地上,着凉冻了身子。是以,贾环未曾多嘴,只当是自己顽童贪玩。在心里默默享受这份母子温情。
母子谈笑间,却听闻小院之外传来些许动静。门外人步伐极轻,侍女小厮皆肃穆立于门前,行立有矩。入目一抹刺眼的猩红,只见为首一人入了院子,往里间缓缓走了两步。
只看此人,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喊溃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掉梢眉。只是如此不足形容此人通身气派,从面上看,一双美目威严不漏,却又锐利有神。
嘴角始终含笑,人未至银铃笑声先达。
“哟,这是怎么着了,怎么着还动起手来了。这好好的大家爷们,往日通身都是下流狐媚子气,也不知是叫谁蛊惑的!
如今环兄弟也是主子,主子现有什么不好的,自有老爷夫人去管教他,轮得着你在这儿动手放肆。”
赵姨娘闻言含怒,却又无处可吐。贾环覆手立于一旁,面色淡然不见神色,得了空,忙上前两步,拱手道刺激召唤
“环弟也好。”
迎春含笑伸出一只玉葱小手,摸了摸贾环的头。
贾环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自己的这个二姐,但又觉心生几分亲切。
...
又转过头,看向探春:
“姐姐可有些时日没来看我了。”
只因这探春是贾环一母同胞的亲姐,所以贾环以姐姐相称,未尝生分的喊一声三姐姐。
“不错,如今也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了;一言一行,俱是端庄有礼。”
探春看着面前这个清秀漂亮的幼弟,心生怜爱。
盖因过往贾环虽然面目清秀,却行为颇不尊重,眼不是眼,嘴不是嘴。即便极少在兄弟姊妹里来往,却依旧惹人生厌。但探春毕竟是贾环的胞姐...如今见了贾环面貌一新,说话端庄有礼。心中极为欣慰。
...
贾环转头看向宝玉:
“二哥好。”
却见宝玉不甚耐烦的偏过脑袋,摆了摆手,似不愿与贾环多说。贾环挑了挑眉,眼里露着几丝玩味,微微摇头。
迎春笑着拉过贾环的小手,向黛玉走了两步,笑道:
“环儿,这是你林姐姐。”
“林妹妹,这是三妹妹的胞弟贾环,小名唤作环儿。”
由迎春介绍的一大一小两个小人儿,目光上下所至,皆互相打量。方才王熙凤、贾环同其他姊妹说话问候之际,
黛玉尚未细看。
此时细看这家中除了宝兄弟以外的另一个兄弟,不觉心头惊艳。
眼前人,
发黑如墨,肤若东珠;
面上常含浅笑,目光总是平望正直,凛然知礼;
偏又生的女儿家的一双秋水剪瞳之眸,两眼含水,姿态多情。
不由心下感叹,这环兄弟,生的怎比女儿家都要钟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