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兴而来,贾政贾环父子却败兴而归。
贾环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车上,但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有一丝淡淡的遗憾,还有一些浅浅的沮丧。
马车外的景色,飞奔而过,从贾环的视线里出现,又从贾环的视线里消失。
雅川先生的话一字一句的在他的心头浮现,不断重复,隐隐作痛。
“小小年纪,哪里来的那么重的功利心。”
“小小年纪。”
“功利心...”
“心里的奸邪之气助长,长大了还了得。”
........
林道儒的书房,贾政同贾环已经离去了有两盏茶的功夫,林道儒依旧施施然地看着手中的书,不时拿起茶杯,吃上一口茶。
只是再拿起茶盏时,才发觉杯中已经没有茶水了。
意欲拿茶壶来添水,一只白皙的手已经先他一步拿起了茶壶,屏风后的读书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和煦地对雅川先生笑了笑,给茶杯中添上了茶水。
林道儒温和地对少年点了点头,复又低下了头,继续看他的书。
少年也给自己的茶杯添了水,自顾着拿起了茶桌上的那张纸,随意地看着。
“父亲既然有心收他入门,又何苦这么贬低他。”少年温声道。
林道儒抖了抖胡子,瞅了少年一眼,笑道:“霭儿如何就见得我要收他入门了。”
少年眼神温润,抚着茶杯:“父亲如若不喜那小童,只以复职为由推辞了便是,自然不会这么去得罪别人。”
林道儒爽朗一笑:“哈哈哈,子云如今心思里通透的很,连我的心思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了。”
林道儒欣慰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为父不这么刺激他一下,他又怎么能想的通呢,就是不晓得他的悟性如何了。”
“说他那些话,也许是有些不近人情了,但说的也都是实话,心思太过阴翳,无人管他以后就走上歪路了,所以敲打他一番,也是希望能开导开导他。”
少年看了看手中的诗句,若有所思。“父亲,究竟看上了他哪点呢。”
林道儒玩味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并不答话。
看的少年不好意思,羞赧:“父亲,我才十七岁,哪里有什么识人之能。”
林道儒翻过一张书页,笑声道:“子云,你七八岁时候,是什么模样。”新来的室友我见过
平儿轻笑着一一应下,通通记在心里。
平儿做事是个有心的,把这些事情在脑子多过上一遍,谨防自己疏忽忘记了。
王熙凤忽然高声骂道:“哪里来的下流狐媚子,在院里也这样疯跑,撞着人了怎么是好,都给我滚过来。”
一声怒骂声打乱了平儿的心神,她疑惑地看向前方,听声音就知道是奶奶骂的,只是不知道骂的是谁。
面前,两个小丫鬟,脸色吓的苍白,牵着手低头畏畏缩缩地走到王熙凤面前,已经红了眼圈。
王熙凤并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面上挂着生硬的颜色,看都不看面前两个小丫头,阴声问道:“哪个院子的。”
大丫鬟望着脚上的绣鞋,眼里落泪,嗫嚅道:“我是二爷院里的。”
王熙凤神色略微和缓了些:“宝玉房里的也这么没规矩,袭人是怎么教你的。仔细下次再让我见着,就有你的好了。”
大丫鬟抹了抹眼泪,给王熙凤磕了个头。“谢谢奶奶,再也不会了。”说罢也不管身边的同伴了,低着头就逃开了。
“你又是哪个屋里的?这么点年纪,倒是生了一肚子老虎胆子。”
小吉祥哭哭啼啼地抹着那张花猫脸:“小吉祥,小吉祥是赵姨奶奶院子里的。”
王熙凤本来打算揭过这事了,听了这话面上又阴了下来。
“那倒要叫你长长记性,掌嘴。”
来旺家的阴笑着,走了上来。
小吉祥已经唬的不敢动弹,眼里的恐惧随着面前来人的靠近愈发放大。
.......
小厮赶着的黑云车,在长安城里慢慢走着,一路的行人,商贩,食店,热闹喧哗。
马车已经入了公候街,将至荣府。
贾政整个人却都是一股暮气,他真的有些失落,眼里全是失神。
“父亲还想知道先前那个问题么。”
贾政从失神中被抓了回来,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贾环。
“嗯?”
“孩儿读书,不求荣利,惟有自容之地。”
宽敞的黑云车,贾政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小儿,多次欲言却又堵在喉中,眼里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