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妈妈以为她在工作,应承:“那行,哪天你回家里吃晚饭,咱们再说。”
江南嗯了声挂断电话。
没有立刻回去,脑子里很混乱,呼吸也异样困难,就坐在长椅上透气。现在这样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以为那天过后,只有她一个人会很痛苦,而他依旧会活得自在,即便难过,也很轻微,睡一觉,过几日或许就都过去了。从不觉得薄南风对她有多少看重,所以心神不宁,想在一起,怕在一起,就那样幻得幻失。今晚听到他半梦半醒间说那句“我害怕现在一放手,就再碰不到这么让我喜欢的女人了。”原来他是这个样子的喜欢她,而她却一直都不知道。
江南觉得自己难过一点没有什么,但薄南风也这么难过,一切就都混乱了。
电话又响。
江南木楞楞的去接,是薄南风的声音,她背部一僵,挺直了身体。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我马上就回去。”江南站起身就要往回走。
薄南风不紧不慢:“不是,哪里都很舒服,就心里不舒服,你又不肯走进来。”
江南愣在当场。
他似乎恢复一些精神,说话比之前有力气,不阴阳怪气了,嗓音沉沉:“江南,你有没有听过我唱歌?”
江南摇头,不知怎么就泪如雨下。想起此刻不是站在他面前,他根本看不到。哽了一下,说:“没听过。”
“我唱给你听听。”薄南风几乎是笑着说。
他嗓音干净磁性,说话的时候本来就很好听,没想到五音这么全,张口即听出悦耳。
那声音近在耳畔,如同交颈而卧时他唱给她听。
怕寂寞
也怕你离开我
你如果爱我请对我说
说不让我寂寞
从来没有听我说起吧
我感到连我也怕寂寞
每当夜幕悄悄的滑落
一个人的确会很难过
手提电话开着没有响
常常独自沉默到天亮
谁了解闹市中竟有人在孤单
说不会离开我
说不会后悔
只有你可以驱散我的寂寞
我感到其实我很想你
总在每个孤寂的夜里
想着你
却不敢告诉你
多么希望你和我一样
已经原谅昨天的遗憾
不想要再挣扎
在感情世界里
想着明天是我
不经意就想到难过
倔强勇敢又如何
这样的绕梁之音,不绝于耳,江南却听到哽咽无声。长这么大从没这么难过过,包括许多年前纪梦溪离开,她一个人站在午夜空荡荡的马路上,被冰冷的大雨灌溉洗涤,心痛也没说到达现在这种无法呼吸的地步。
她说不出话来,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就只能叫出他的名字,一遍遍:“南风……南风……”
薄南风气息也跟着断裂了下,没有停下,接着唱起。说他怕寂寞,说他很想她,一个人等她的夜晚才发现真的很难过……
江南转身回病房,步伐大而仓促,听筒里一首歌已经唱完。
薄南风声音低哑,像终于决定不再逗弄她,一本正经反倒让人听了悲伤。
“江南,你这样我看着也很难过。既然那么不想看到我,还是我消失好了。”
江南哭得厉害,喉咙里被破碎的“呜咽”声填满,根本发不出声音。想说,薄南风,你别走。没等她说出来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她快速跑回病房,大力推开那扇门,病床上空无一人,输液瓶里还有没输完的液体。他果然是离开了,跟江南猜想得一模一样。
江南握着电话的手指颤抖,转身无头苍蝇一样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打转,本来就极没有方向感的一个人,这会儿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不知道该往哪一边走才能找到他。江南急得就要哭出声来,就像午夜钟声响起,却还不知哪个才是王子而就要被迫离开的仙度瑞拉。原本规整有序的医院大楼成了迷宫,江南深陷其中找不到出不来,急得撕心裂肺。拔打薄南风的电话也没人接,问路过的肖士只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看她泪流满面,以为是重布的家属,告诉她:“别着急,能行动说明情况还不是最糟糕。”
最后筋疲力尽,坐在车上想起她看过的一个故事,很喜欢那个叫做江承煜的男人,年少的时候爱上一个人,认准了便死心踏地。再后来每次演唱会都会对着茫茫人海吟唱那一首歌,实则更是唱给那一个人听。
“……还记得我是你的谁,睡梦中可有我的脸,不可以铁石心肠,把所有回忆忘掉……回忆是掌中的砂,纸笺上画你容颜……”
江南觉得,那个女人一定会记得他一辈子。无论什么时候听到,都会想起在他面前笑嫣如花的日子,怎样被一个男人看成他的一世花颜。
江南就想,即便没有今晚,她也可以像江承煜那样记得薄南风一辈子。
找不到他了,再打电话都是关机。和他那几个朋友一呼百应,个个不接她的电话。对面的门敲了又敲,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被吵醒了,方确定薄南风此刻真的不在家里。
江南发现,除了这些她对薄南风像一无所知,没问过他他的养父家在哪里,在搬到这里之前他住哪里,他的父母是怎么离开人世的……她通通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