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门,转过巷口,眼前一片繁华,竟仿若那场地震已经过去很久很遥远了。
“这里离宣德门不远,今年元宵灯节是俞相公操办的,从宣德门上看下来,这一片繁华祥和,和往年没什么不同。”端木莲生语调平平,听不出情绪,李思浅歪头看着他,伸手过去,将手塞进他手里,轻声笑道:“灾难过去,就看到这样的繁华祥和,多让人开心,也能让人心生希望。”
“花了很多银子,外城很多人家过年吃不上一顿饱饭……”端木莲生话没说完就转了话题,“今天不说这个,咱们到宣德门看看。”
宣德门前的热闹里透着肃整,少了往年的活泼泼,李思浅被端木莲生揽着,细细打量身边一派悠闲的看灯赏景之人,这些人的姿态太笔直,步子太方正,笑的太灿烂,唉!为了粉饰出这一派太平景象,俞相公真是呕心沥血了!
“大爷在前面。”端木莲生捏了捏李思浅的手低低说了句,李思浅顺着端木莲生的目光,前面不远的一处阴影中,站着一身黑衣、负手而立的燕王。
上元节的习俗,女子着白,男子则黑白皆可,燕王这一身暗黑,倒不突兀。
“你们也来了。”没等端木莲生说话,燕王先开了口。
李思浅被端木莲生牵着走近,看着几天功夫就瘦了一圈,老了十年的燕王,心里一阵酸涩沧桑,这是个可怜人。
“你一个人?嫂子和侄女她们呢?”端木莲生带着笑,语调轻松。
“我来看看。”燕王没答端木莲生的话,负手转头又看向宣德门,那儿是官家每年接受万民朝贺、与民同乐的地方,今年这个上元节既然粉饰的和往年无异,看样子今年的与民同乐也要与往年无异了。
端木莲生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揽着李思浅往旁边靠了靠,没多大会儿,宣德门上灯光大亮,欢庆的乐声响起,官家和往年一样,神采奕奕的出现在高高的宣德门上。
可和往年不同的是,官家怀里抱着个一身明黄的小孩子,那孩子一只胳膊圈在官家脖子上,兴奋的看着楼下的灿烂辉煌。
官家身后,几乎紧挨着的,是看不清什么表情的太子。
宣德门下的子民跪成一片,燕王动了动,却只是往阴影里靠了靠,端木莲生看着燕王,顿了顿,拉着李思浅也往阴影里挪了挪,笔直的站立着仰头看着宣德门的那三人。
宣德门下的万岁声比往年整齐:“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未停,紧挨着又是一样整齐有力的欢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
端木莲生眼眶猛的一缩又松开,燕王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仰着头专注的看着城门,不知道是在看官家、太子?还是那个活泼泼的秦亲王。
‘千岁’的欢呼还余了一个‘岁’字,又一阵宣战般铿锵有力的呼声猛然响起:“秦王千岁!千岁!秦王千岁!千岁!”
端木莲生嘴角勾出冷笑,官家真是老糊涂了!南北外患虎视耽耽,朝廷内人心惶惑动荡,京城地震,江南水患,北地已经三个月滴雨未下,他居然还要捧出个牙牙学语的奶娃娃,这是要自掘坟墓吗?!
“我走了。”燕王突然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去城外?”端木莲生拉着李思浅,紧追一步问道,燕王‘嗯’了一声,端木莲生伸手揽在李思浅腰间,手下用力推着李思浅赶上燕王,“一起去吧,正好,我要带浅浅看烟火。”
李思浅听的一愣,却聪明的没抿着嘴一声没吭,他要带她看烟火?今年哪有什么烟火看?
“不必了,这是我……”
“我知道。”端木莲生打断了燕王的话,往四周扫了扫,燕王垂下眼皮,没再发声,只大步往前走的很快。
出了内城,燕王上了辆青布小车,端木莲生和李思浅也上了车,车子往前走了一会儿,端木莲生掀帘子看了看,这才俯到李思浅耳边低低道:“秦娘娘爱看烟火,大爷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孝敬秦娘娘一场天底下最好的烟火。”
“秦娘娘爱看烟火?”李思浅喃喃了一句,她有些明白了。
“嗯,娘娘突然仙逝,唉!”端木莲生烦躁的叹了口气,“如今不是任性的时候,可大爷……算了,这也不怪他,丧母之痛,身为人子……还在三七里头,娘娘生魂还没走,大爷一定要放烟火给娘娘看,我怕他闹出事,就用我的名义让人接手买了原本给宫里用的烟火,只说是要放给你看。”顿了顿,端木莲生神情极认真的又解释了句:“我本来也打算放烟火给你看。”
“我知道。”李思浅忍不住露出笑意,“你放烟火给我看,人家要弹劾、要说你,最多也就是行为不检,若是燕王……秦娘娘的丧事,官家有明旨,唉,娘娘的丧事,除了棺椁,别的,跟死个杂役宫人有什么分别?也难怪燕王伤心。”
“嗯,这烟火的事,我劝不住,也不忍心多劝,只好咱们顶下这事,不然让人拿了把柄,借机生事,如今大爷的名声不能让人污了。”
“嗯。”李思浅应了一声,“秦娘娘远走前能看到燕王奉给她的这场烟火,一定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今天看到烟火的人,都是托了秦娘娘的福,只盼着秦娘娘来生福报深厚,事事都能如意。”
端木莲生看着她,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低低耳语,“浅浅,我从不盼来往,也不修来生,我只修今生,只求这一生、这一辈子,咱们两个同生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