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项伟大壮丽的事业,有时可能以极其平凡的原因开始。
由于一个看似不眼的土豆,在万历七年的大明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风波,经过《明报》的报道,京城上下对亩产三千斤的土豆,可谓是人尽皆知,在世人惊讶于它的高产量的同时,同样也对海外的高产作物充满了兴趣。
饥饿的基因早就刻在这个民族的骨子里,以至于当人们发现有可以避免挨饿的作物就在海外的时候,自然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相比于普通人在那里谈论着土豆,皇帝对于土豆的反应也是极为直接的。
几乎是在皇帝通过报纸了解到土豆的第一时间,就如召见了张居正,仔细询问了土豆的产量、口感,甚至还特意派内官前往石台官带来了土豆,在亲自品尝后,自然也询问了一番有关海外良种作物、家畜的事情,最后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说道。
“张先生,既然海外有如此之多的高产作物、家畜,那不妨就按施奕文所请,由朝廷给他一个特许,让他于天津造船出海寻得作物、家畜吧,也好让天下百姓从此之后,再也不用挨饿。”
没有比这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即便是最顽固的反对者,面对这个理由的时候,也提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这不是出海行商,而是为我大明亿兆百姓寻找裹腹之食!”
只需要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任何反对者哑口无言,当然,实际上反对者并不多,除了少数与浙江一带海商有紧密关系的官员提出了反对意见外,大多数官员都表示赞同,当然,还有不少人则视此为机会。尤其是一些与张居正交好的勋臣更是视此为良机,毕竟,大家伙都知道,这出海行商往往是十倍的暴利。过去月港远在浙江他们插不上手,现在要在天津造船出海,自然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
这天傍晚,刚刚袭爵的成国公朱应桢来到了张府,因为张居正与其祖父朱希忠交好的关系,所以在其袭爵后,张居正对他也是照料有加的,因为两家的关系特殊,所以他倒也不见外。
拿眼看着朱应桢,张居正悠然的品着茶,对于他的来意,早就了解然于胸了,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现在,京中的勋臣,似乎都看到了通海的利益。
被首辅用眼一瞧,这位新国公的心里一急,口头上又结巴起来:
“咳,咳……其、其实的,下,晚、晚辈的来、来的拜见首辅,也,也不是为了公事,只,只是家中紧张,所,所以听,听说朝、朝廷要、要在天津开海,就、就寻,寻思着,为,为朝廷分忧,还,还请首、首辅照、照料……”
“好了好了,”
张居正笑着打断朱应桢的话。如果让朱应桢这样结巴下去,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察其言观其色,他看出朱应桢敬畏焦灼的复杂心情,心中也就得到了满足,所谓国公也不过如此罢了。
“往后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激动,心平气和地讲,没有谁来逼你,这么结结巴巴的,肯定说不清楚的。”
“好,好。”
朱应桢如释重负道。
张居正又看着他说道。
“朝廷要在天津开海,这是没有议过的事情,估计是外面乱传的。”
“啊,啊……是,是……”
朱应桢连忙应着声。
“不过呢,朝廷确实准备发一张特放,许一家商号从天津出海往海外寻找高产良种以及优良家畜,以供百姓所需,这可不是开港通商啊。”
那不也是一样,这样反而更好,反倒没有人在天津竞争,如此岂不是能挣更多的银钱?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作为新国公的朱应桢从执掌国公府的那天起,就知道银钱的用途,没有银钱一切都是空谈,国公府的权势是皇帝给的,可是体面却要靠银钱来维持,只靠皇帝发的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用。这京城不是没有只靠俸禄吃饭的勋贵,那日子过的,也就是比普通人家稍微好上一点,什么体面、排场全都没有,要是过那样的日子,还不让人埋汰死。
“这,这还请首、首辅照顾。”
沉思片刻,朱应桢又说道。
“晚、晚辈,不,不是冒然请求首辅照顾,其实这么多家,家中一直有家奴从事辽东木材海运,对海上的事情倒也算是熟悉,所以晚辈听说后,才寻思着要给朝廷出力,毕竟,这出海不是寻常的事情,没有一些经验是万万不成的。”
相比于刚才,朱应桢已经冷静了下来,也不再那么结巴了,至少知道说出自己的优势所在。
“而且,晚辈那里,船也是现成的,只在首辅同意,就可启程出海,绝对不会耽误朝廷的大事!”
“嗯,你有心了。”
张居正捋着长须,然后说道。
“出海的事情确实不是寻常人随便操持的,既然成国公府上有家奴擅长贩海,那倒也是方便不少,对这件事呢,这两天朝廷就会作出决定,你刚才说的事,我记下了,待回头决定了,再说这件事吧。”
首辅的回答,让朱应桢心下一阵激动,应声之余,见到首辅有意送客,便起身说道。
“那晚辈先告辞了。”
在离开的时候,朱应桢又打了一恭,那怕他是国公,可是在张居正的面前,仍然持着晚辈礼,仍然小心翼翼的。由于心知通商海外的暴利,他显得颇为激动。
在朱应桢离开的时候,张居正看着他那稍显激动的模样,却不禁长叹了口气,然后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