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料峭,拂柳微垂,天光映塘。
盛京皇城,洛川宫。
经昨夜微雨轻落过的碧瓦,此时经懒懒升起的晨光一照,已又是一番盎然之气。
殿外一棵极大的梧桐树也是立得极为神气,仿若其主在宫中之位。
初吐金蕊的梨花被恰如其分地框在六角菱窗中,虽看上去素洁淡雅,但不知怎得,却又有一种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的气势。
“娘娘,那孩子近来也只是跟着皇子们一样,卯时入课,酉时放课。”一个鹅蛋脸,柳叶眉的青灰色宫装的嬷嬷福在一旁,轻声回着话。
“嗯,杏郦宫那边呢?”这个只簪了一支梨花钗的妇人轻应了声。
而手上作画的动作却丝毫未顿。
“杏郦宫那边倒是没有何大动作,就是还是时不时往云垂宫添些东西、送些东西的。说是……说是作姨母的亏欠。”柳叶眉的妇人又低声回道。
只是听得出,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屑。但面上,却恭谨如常。
作画的妇人闻言,嘴角轻勾起一个弧度:“这么些年了,也没些长进。”
青灰色宫装的妇人听及此,也是随着一笑:“今年太妃娘娘辞了打春人的事,但听说杏郦宫那位似乎就是起了些心思,盯上了今年的春祭大典。”
身着杏色妃嫔宫装的妇人闻言,手上动作滞了半息,才缓缓开口道:“心思倒是个活络的,可惜了,做人太蠢。”
落完最后一笔,妇人才搁笔起身。腰间压着衣裙的南香白佩苍绿流苏禁步随着主人的动作缓缓摆动,而后轻垂下来。
“归萝,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去同皇上好好商议商议这春祭大典的事宜。”郑皇后说罢轻抿出一个笑,眸中仿若含了雾林,虽清淡却难被人忽视。
“是。”听及此,被叫做归萝的嬷嬷脸上也是一笑,才跟着那个已转身径直向内室走去的主子行去。
叶展,枝曳,风微扬。
……
燕秦山,景行书院。
“陈老翁,今日又来得这般早呀。”一学子模样的人对着院中一个背已有些佝偻,立在廊下抱着书的老翁笑着开了口。
而他问话的对象,是一个老态十足,背偻容皱的老翁。
老翁抱着书,立在廊下,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听到有人招呼,这才停下口中的呢喃,笑着望去,“小魏啊,你也不遑多让。”
“裴兄,苏弟,瞧见没?这才是求知者该有的模样。你我简直都自愧不如啊。”魏则献闻言也侃笑着开了口。
一番寒暄后,几人便已入了堂内。
而方才那被称为陈老翁的老人却未跟着入内,只径自坐在了堂外檐下自己置下的小几上。
尽力地端正着身子,捧着边角已破损地不行了的书册,如见珍宝,聚精会神地看着。
这陈老翁如今已是花甲之年了,愿只是山下一个务农老伯,可不知为何,突然想一偿年少时就生了的夙愿,就上这景行书院寻了个洒扫劈柴一类的活儿。
然后,便时不时来这竹行堂悄悄蹭听。
结果,还真让其在五十二岁时中了个秀才。
这一中,可不得了,更是激起了他心中的求学科举之愿。
许是其心至诚感动了山子。
总之,最后就被特许入堂同学子们一同学课。
但老人家始终觉得已沾了书院好大的光,遂而便推辞了山长好意,只在活计做完时,自行备了小几,于堂外,于廊下旁听。
就这样,已是十多年过去了。
书院中的学子已换了一茬又一茬了,但这位老翁却还在此处,不论风吹,莫论雨打。
但也不知是不是人一生大多只会至多好运一次,得老天眷顾那么一回的缘故,这陈老翁自十三年中了秀才后,便再也未曾前进过一步了。
不过,似乎也并未能影响到其对求知,求学的毅力与喜欢。
人活一世,不就该或多或少,或小或大地在心中留存那么一份信仰吗?
苏清宴侧头望向窗外那个在檐下正襟危坐,一脸肃容,认真捧读着书册的老人,淡笑开来。
人活着,总该有些盼头才是。
这还是今生的阿娘教与她的话。
思及此,苏清宴的眸子又有些发润了,不过却转瞬即逝。
随即,便见她认真翻开书册,朗声诵了出来。
“虞舜侧微,尧闻之聪明,将使嗣位,历试诸难……”
不多时,竹行堂的学子已是来了大半。
“对了,我忘了知会你,此月月末书院要放假,你可要随我和霁光一同去踏青?”裴易章突然转过头对着苏清宴道。
“此月……有假?”听罢,苏清宴有些疑惑地开了口。
裴易章见状一叹,才揶揄着开了口:“苏公子,咱在一心读圣贤书的时候,也能否顺捎一下俩耳朵?”
苏清宴闻言一笑,“裴兄,小弟我是当真不知的。还烦请裴兄解惑。”
“听说那北祁使臣要入京了,那咱们不是得放假?”裴易章眯着眼一笑。
“可……与书院何干?难不成还要全城相迎?不过一个北祁罢了。”苏清宴微一挑眉,开了口。
“可你忘了这书院中都有些什么人了?且不说是否该随父随兄赴宴,便说这……”裴易章话未说全,留了些余意。
听及此,苏清宴才是有些了然。
是了,便不说赴宴,便是这书院中的学子,也是可以拉出去给北祁使臣遛上一遛的。
而那人才济济的启贤学宫却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