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编织地极好的杏色宫绦随着主人的动作幅度极小,极规矩地小心摆动着。
殿内满室的佛香,更是扑鼻而来,不过对于早已闻惯了的秋融来说,并无不适。
只见这个叫作秋融的身着淡绯色宫衫的宫女双手极规矩地叠于腹前,脚下的缓步子虽略急了些,却依旧平稳。
“娘娘,那孩……小殿下已被萧王爷领着去见陛下了。”秋融温声禀道,语调平稳。
那被称作太妃娘娘的上了些年纪的妇人闻言后,手上制香的动作微一顿,随即便继续侍弄着。
就在秋融以为太妃因制香太过沉溺,许并未听见,作势要再回禀一次时。
便听上首那个百姓眼中大盛朝最尊贵,但只有她们这些宫人知道却是苦了一辈子的老妇人,语调温和地开了口:“嗯。既如此,便也没咱们慈安宫什么事了。咱们……只需关起门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是。”秋融闻言福身应得温和。
正奉了清茶进来的江嬷嬷见状便对秋融拂了拂手,示意其可以退下了。
待秋融退下后,江嬷嬷才捧着茶向这个她心甘情愿伴了大半生的小姐递了过去。
“宛秋。”太妃娘娘缓缓开了口,仿若游走在纸上还未被润开来的笔。
“奴婢在。”青灰色宫装的江嬷嬷轻声回道,应得亲切。
仿佛她对着的还是那个四十年前因痛失双亲,在茫茫大雪里而抱着自己嚎啕大哭,还需要自己哄劝的那个小姑娘。
还是那个因自己喜欢的堂姐病逝,几乎哭伤了眼的萧家堂妹。
还是那个因帝王之诏而不得不孤身赴向如牢宫墙的豆蔻少女。
她当年带着一双烟雨朦胧般的眸子,就那么怯怯地向自己看来,说:“宛秋姐姐,我怕。”
“不怕,宛秋陪着您,陪着您……走下去。”
就那么一句话,她江宛秋就记到了如今。
看着她,陪着她,从当年那个见人总带三分羞的豆蔻少女,到如今,成了这看似尊贵光鲜实则总要走一看三,步步履冰,字字斟酌的大盛太妃娘娘。
“宛秋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良久,被唤作太妃娘娘的老妇人才又继续开了口,言语间,竟还带了几分无措。
“怕是兄长未曾想到,姐姐也未曾想到,我竟有一日为了……为了一个乔家人开始算计起萧家的人来了。”听得出,说话的人言语间有几分怅然。
“娘娘,深宫居,大不易。况,您今日所做也并未对小萧王爷有何损处。相反,还能让那位对小萧王爷宽一些心。”青灰色宫装的老妇人缓缓开了口,语调温和。
随即,便听这老妇人继续开口道:“再者,您此举也当是还了当年云垂宫那位的恩情了。”
萧太妃闻言一怔,蓦地,又想起那容貌有几分昳丽的孩子来。
那般的容貌,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总归都是不太好的。
但好在生在皇家。
而她一生自诩也看过不少心思各异的人了,那孩子给她的感觉倒也不是看不透。
毕竟,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又能看不透到哪里去。
但那孩子……心思太深,太重了,可偏偏却长了一张见人带笑的脸。
不过当年韩凝那丫头究竟是怎么想的,一个好好的男娃娃……怎么就对外宣称的是女娃呢?
还有乔应那小子,他……又是否知晓?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何况,还都不是她的儿孙,她瞎操心什么?
只是,萧忱那孩子,可……知晓了今日之事?
思及此,萧太妃神色有些恹恹,轻叹了一声,倒没了先前与萧忱寒暄时的容光焕发之态。
晨霭散,枝轻曳,雪覆苍藓,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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