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倒是不旱了,却又是铺盖地的滚雨袭来。而江州又是半丘半山之地,因此,江州是当年南方诸地闹水患闹得最厉害的地方。”
渐渐地,孟清明似又回到了那年水淹禾稼,饿殍遍地,可易子而食的场景。
当年,他或许也不过是和眼前少年一般大的年岁。
幸得张家庇护,他与寡母才侥幸过了那一劫。
他当时,才第一次知晓。
百无一用,有时,确是书生。
他读的圣贤书救不了人。
他立的圣贤志,也救不了人。
如今呢?
如今好像也救不了人。
思及此,孟清明似牵笑自嘲了一瞬。
才收回心神,对着苏清宴继续道:“你未曾见过,许是想不出来。但当年,水患难平,赈灾难行,听,当今圣上差点就要先落下一张罪己诏来。”
苏清宴闻言微诧。
可……
“既如此,那赈灾钱粮该更是重中之重。缘何一个江州通判敢打这批钱粮的主意?”
“即便当年那任上知府也手脚不干净,有参与其郑可朝中向各地拨款时,一向都会委派一位合适的钦差前去护送。”
虽不一定是位高权重之人,但一定是昭明帝愿放心托付之人。
若三方皆有贪墨,那大盛如今这朝野之清明怕还真不敢恭维。
孟清明闻言笑了笑,有些意味不明地问道:“你可知,当年钦差是何人?”
但却也未待苏清宴作回,便先自答了出来,“安平侯,姜恒之。”
苏清宴闻言一震。
安平侯?
她虽未见过安平侯但近日来却从诸多百姓的言行中,知晓了,安平侯之子姜淮安是个什么人。
好竹会出歹笋,她信。
但好竹,不会不管教歹笋。
正思忖,便听孟清明又开了口:“当年国库难以为继,还是安平侯一马当先,自行请缨,捐了好些家财出来,才渐渐平了这南方水患。”
难道自捐……又自贪?
“您当年便觉其中有蹊跷么?”苏清宴蹙眉问道。
孟清明摇头:“当年不知。”
“水患虽来得汹涌,但待渐至秋时,已是消退了许多。”
“但,被冲毁的堤坝房屋需要修缮,被发泡的往年余粮与初年禾稼需要着手处理。浮尸烂骸也需要处理,以免引发疫病。还有各处虚涨的物价需要调整。”
“这些,才是水患之后,治理起来真正让人头疼的东西。”
苏清宴思忖片刻,才又问道:“这一笔笔算下来,赈灾所用银粮怕也是所剩无几了。”
但数他们怕也瞧不上去贪。
但如若当年有贪墨多数,又怎按得住苦受水患所扰的南方各州百姓?
泥人至绝境,也是有三分脾气的。
孟清明这才回道:“所以,我如今才想明白了。当年赈灾之举看着是不错,但不过是那些人算准,算精聊结果。”
“修堤坝,除禾稼,埋烂尸,调物价。这一桩桩都做了。甚至安平侯本人也会亲自上阵。”
“但唯独未曾予过百姓多少东西。修堤坝有百姓作帮,除禾稼有百姓作帮,埋烂尸也有百姓作帮。”
“但当时百姓最后,却一家只得了一两银子,一斗米。”
孟清明眸光定定地朝苏清宴看来。
“可……”苏清宴欲作势开口。
孟清明扯出一个笑,继续开口道:“是,便是半两银子,于平常百姓而言,也约莫够老少四口之家几月的花销了。”
“可,前些日子,我才知晓。当年安平侯请缨自捐的是白银十万两,再加上朝野上百官所捐,朝野外世家所捐,怎么也该有十几万两。”
“但当年赈灾的人,却发的只是一两银子,和一斗米。这便是一家所樱”
“苏公子以为如何?”
孟清明问道。
苏清宴听及此处,已是了然。
如此应对,也难怪安平侯当年会将事办得那般漂亮了。
先领着百姓做大家的活,一是省力省钱,二是,调百姓之心。
让百姓以为,便是有钦差来赈灾,也有些捉襟见肘。
而百姓之家,见得最多的,便是铜板。
何曾见过利利落落的一两整银。
再加之,安平侯也跟着百姓一同上阵过。
百姓心中,对这盛京来的钦差大人,和通判知府的怕也是怀着无尽的感恩之情。
苏清宴顿了顿,才道:“而也就是自那年开始,江州才开始广种起番薯来的,是么?”
孟清明闻言,讽笑了一声,才道:“是。当时播下番薯,待至年关,便正是收获之时。”
“我如今都还记得,江州百姓眼中,对一众官员的孺慕之色。”
思及此,孟清明又自嘲着开了口。
苏清宴听罢,却仍是不解为何张嗣敏会有有证据。
甚至,那证据该是在几年前便拿到了手郑
而张嗣敏却只告知了她证据埋于何处,其余的,却一概未言。
遂而,苏清宴才只有趁着来阻孟清明的功夫,来细问当年之事。
“既如此,那该算是万无一失。便是将来有人听到当年赈灾银两有些出入,但张状师……”
孟清明抿唇回道:“昌培兄家中曾是江州第一号粮商。”
粮商?
“我也是今日听得有人谈及江州张嗣敏,才猜着大概是多年未见的友人。遂而才去试着见了一见。”
言罢,孟清明无奈地笑了笑。
随即,才继续道:“当年,我以为是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