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二月初九。
北平长史府。
葛诚一整晚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整宿整宿的做梦,一会儿梦见自己被小护卫背着跑,没跑几步就被扑上来的锦衣卫,一把抓住了衣领;一会儿梦见他大哥葛汝敬被方孝孺关进了牢房,一夜白了头;又梦见自己的二儿子葛悌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东阳葛府老宅子门前的大树下,嚎啕大哭喊着爹娘。
天蒙蒙亮,窗台上的鸽子又开始“咕咕咕”的叫唤,葛诚再次被吵醒,心乱如麻,翻身而起,随手拾起一个鸡毛掸子,打开窗户就想把鸽子赶走。
怎料窗子打开,昨晚上放置喂鸽子的水杯和酥饼碎末都不见了,在窗台上无所畏惧闲庭信步踱着步的,甚至已经不是昨晚上的白色信鸽了,而是一只灰色羽毛的鸽子。
葛诚伸头向窗外左顾右盼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并不见人影。
“唉——”他关上窗户叹了口气,拿着鸡毛掸子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他这是已经被方孝孺派的人监视起来了?
这窗台上又哪里是鸽子?
这分明就是建文皇帝和方孝孺的眼睛。
“葛大人,回去还是要好好替朕照看着四皇叔啊!”
“所以老夫就拜托老弟,反正你在北平也有职位上的便利,什么贪赃枉法,以下犯上,蓄意谋反之类的蛛丝马迹,只要大概能沾上点边的,你便书信给老夫,老夫让圣上派几个锦衣卫顺藤摸瓜再抓上几个人,尽快坐实了燕王的罪名,早日为圣上除去这个心头大患。”
“削藩这件事啊,早办结,早了事。”
建文皇帝和方孝孺对他说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
唉——,锦衣卫翻了大半年也没翻出什么花样来,张昺谢贵和张信直接接管了北平行政和军事工作,张昺更是用一纸布政令把王府里的丫鬟杂役长工全都给换了,几拨人轮番上阵登场,都没什么收获,现在命我接着来。
唉——,要从哪里下手?
王爷身体抱恙,这半年也很少出门了,身边只剩下王妃,和三个儿子,以及王府亲兵。
若是真有什么不轨的动静,也只能交由这些人去办了。
那就从这些人开始下手吧。
葛诚把自己信得过的府里的家丁和书童,一共五人,唤进屋里来。
他打开抽屉,掏出一把碎银子,在这五人面前分成了五小份儿,然后向众人道:“如今我接了当今圣上和翰林侍讲的委托,要求我协助他们收集些王爷的动向,你们五个人都是我的体己心腹,从今天起,府里的差事你们也不用做了,派你们出去密切留意王妃,世子,和王府亲兵的动向。”
“若是发现什么人离开王府,你们就远远地跟着,若是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就回来向我汇报。”
“这些银子就当作是你们的辛苦费,若有重大发现,我再额外加赏钱。”
“听清楚了吗?”
五人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儿,一个书童问道:“大人,您是说,叫我们去监视王妃和世子?”
“是,没错,远远地看着,他们若是离开府邸,就远远地跟着,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每天回来向我汇报。”
“至于王府亲兵,主要看他们有没有成群结队的离开兵营,去哪了,干什么,也是远远地看着跟着,切记,不可被人发现。”
“听懂了吗?”
五人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暗忖,这皇家之内怕是出现什么大矛盾了,连自家的皇叔家眷都要派人监视一举一动。
五人从桌子上拿了银子,便各自分了组,一人跟王妃,三人跟世子,还有一人去蹲点王府亲兵营。虚枉世界
“本王对蒙古鞑靼扰边甚是担忧,先帝在位时,本王和老三晋王,以及老十七宁王,一度五次联手,击退蒙古敌军,北拓边界上千里,才换得这些年北疆边防的相对太平。”
“如今鞑靼卷土重来,蒙古人骁勇善战,尤其擅长攻城攻坚大规模集体作战,一旦大明北疆被他们攻破缺口,趁势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大致的内容就这些,葛大人您再润色润色,给这些人去信即可。”燕王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咳嗽了起来。
“王爷保重身体,边防事务关乎国体国运,兹事体大,王爷不便直接干预,写信给这些文臣言官转述也是合适的。”
“卑职这就去写信,把收信人名单整理出来,给王爷过目查看。”葛诚心中默默记下了燕王口述的内容。
“好,有劳葛大人了。”燕王挥挥手,葛诚离开王府。
这写信的差事,算是方孝孺口中贪赃枉法,以下犯上,蓄意谋反之类的吗?
好像完全不沾边吧,还是不要向方孝孺他们提及了,别说了不该说的,让他们多心,牵连了这些收信的文臣言官,王爷连他们谁是谁都分不清楚。
葛诚回到衙门的档案室里翻找了一遍,找出历任长史登记的名册,有朝臣上书表扬自家主子,自然是荣耀的值得高兴的事儿,历任长史都记录得很详细。
葛诚数了数,最近三年,一共有五十八人上书赞扬过燕王朱棣,或举荐燕王为皇储,或夸奖他战功显赫,这五十八人里更有二十五人是多次上书表彰的。
葛诚再核查一遍在任官吏的名册,这五十八人里,目前在位的是三十九人,官阶大小不一,最高二品,最小七品,分布在各省州府,他把这三十九人名单摘录下来,又按王爷口述的意思语气委婉的写了信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