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火车站,绝大部份赶来接站的军属都已经走了,不过这些军属当中只有极少数人接到了他们的亲人,而其中的绝大多数人则从他们亲人所在部队的长官手里接到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一张让他们去当地政府领颧恤金的小纸条,许多年迈的老母亲在接到这张小纸条后当场就哭死过去,也使火车站的气氛越发悲伤抑郁。
只有十九大队的军属们还在踮着脚往入口张望。
车站的工作人员几次出来劝说这些军属离开,反复地跟他们说,今天已经没有军列进站了,今后也不会再有军列了,让他们不要再等了,可焦虑的军属们却根本就听不进去,依然在入口外徘徊着、彷徨着、期待着、恐惧着。
舒妈妈一边轻抚着舒墨翰的胸口,一边劝道:“老舒,咱们走吧,回吧。”
舒墨翰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刚才那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已经抽于了他的力气,他现在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他的神情却很坚决,心里也已想好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有得到儿子确切的消息前,他就守在这里了。
另一边,叶茹雪在轻声劝说着于欢,虽然同样的伤心,可叶茹雪毕竟年长些,比于欢要理智些,也要冷静些:“卸,咱走吧,你真不用担心,我也不信十九大队会出事,要说凶险,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这么凶险的关口他们都闯过来了,这次也肯定不会有事的。”
叶茹雪的话给了于欢一些信心勇气,她紧紧拉着表姐手,反复问着,表姐,十九大队真的没事,阿文他真能活着回来?言辞间,仿佛叶茹雪就刚刚从前线回来,并且亲眼见过十九大队官兵似的,看到叶茹雪点头,于欢便破涕为笑。
情之一字,到了浓深之处真能够使人如痴如醉,因为伤情,于欢她甚至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思维能力,此情此景,这令叶茹雪好一阵揪心,她不免有些担心,万一,万一十九大队跟舒同文有个好歹,表妹可怎么办?
然而,又有谁会知道,当想到十九大队有可能再回不来,再想当徐十九、那个记忆中的保安队军官再也回不来时,叶茹雪的心其实也在一阵阵揪疼,这种疼是如此的强烈,以致叶茹雪白里透红的娇靥再没有一丝的血色。
上千里外的豫北,舒同文形单影只正在旷野里艰难跋涉。
滔滔洪水终究没能阻挡舒同文奔向延安的步伐,饥饿、土匪还有疾疫,也同样没能够打垮这个瘦弱的年轻人,有时候,真不得不感叹信仰的力量,一旦有了信仰,许多看似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便会变得容易,变得顺理成章。
舒同文已经找到他的信仰——马克思主义
望着前方灰土茫茫的土路,舒同文的心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光明,呆在*时的那种愤懑、抑郁、迷茫已经一扫而空,虽然还没到延安,虽然还没接触过*人,可舒同文对*人和他们的主张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
舒同文坚信,中国要想强大,要想摆脱西方列强的奴役,要想让每个同胞活得有尊严,不再被西方列强歧视为东亚病夫,就绝然不能依靠国民政府,国民政府的本质就是仰洋人鼻息的洋买办,中国的未来,一定要也只能够寄希望于*。
因为*本质上是一群泥腿子,他们没什么好失去的,所以推翻旧世界、建立新秩序的决心比谁都强烈、坚定
两个手拿着竹梭标的儿童忽然从路边的苞谷地里冲出来,拦住了舒同文去路,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儿童用梭标对准舒同文,大声喝问:“什么人?”
舒同文莞尔一笑,反问了一句:“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挡我路?”
另一个年龄稍小的儿童把小胸脯使劲挺起,傲然道:“我们是原阳县大队李庄区小队的儿童团团员,我们奉了李队长命令在这里站岗,前面是我们游击队的地盘,你要想通过就必须接受我们的盘问,说,你是不是小日本奸细?”
“游击队?”舒同文不禁乐了,这不正是他要找的?当下微笑着说道,“我不是奸细,我是*,我要见你们李队长。”
“你是*?”两个儿童团分辩出舒同文身上穿的果然是*的军装,小脸上便立刻流露出了尊敬之色,大抵在他们所接触到的人群中,对*的评价颇为不低,年龄小的那个甚至还颇急切地问,“那你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还有徐州会战吗?”
小孝童却知道淞沪、南京、徐州等大会战,肯定是有人跟他们详细说过。
“都参加过。”舒同文微微点头,他知道这两个孩童想要什么,当下又笑道,“我答应你们,等见了你们李队长,我就跟你们讲淞沪会战的故事,我要跟你们讲一个英雄,还有他所率领的那一支英雄部队的故事。”
年龄小的孩儿欢呼一声,一蹦三尺高,年龄大些的稍镇定些,估摸着舒同文一个人,而且瘦瘦弱弱的不可能有威胁,便带着他进了村,舒同文没有猜错,这支所谓的区小队果然是*领导的敌后抗日武装。
舒同文受到了八路军冀南军区原阳县大队李庄区小队的热烈欢迎,徐十九和十九大队的一百多号残兵却在豫西遭了白眼,豫西的父老乡亲甚至视他们如寇仇,就像防备小日本一样时刻提防着他们。
曹娇红着眼睛回来了,显然刚哭过,白皙的娇靥上除了泪痕,竟然还有几处乌青,还有她的军装上,也满是秽迹,看到徐十九、黑瞎子,曹娇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又哭开了,她不仅感到委屈,更感到伤心。
黑瞎子只是搂着曹娇,无声地安慰。
徐十九只是摇头叹息,也默然无语。
几天前,十九大队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