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闻香你不懂,为官之道可懂?”
钱阁老摆出首辅的气势,板着脸道:“你派人去无锡,宜兴当真是剿匪吗?怎么连乡绅也都剿了?”
“他们与那些土匪有勾连,而后又牵连出了人命官司。”
“是吗?”
钱谦益冷笑,“那可真是巧。”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左弗也肃着脸道:“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钱谦益注视着左弗,久久不语。
左弗亦回视,丝毫没有怯懦。
也不知过了多久,钱谦益才发出一声叹息,“过刚易折。”
“那就闭上眼,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了吗?”
左弗冷声道:“我等为官,难道头等大事不就是为百姓谋福祉吗?!”
“你随意打杀乡绅,动辄游街抄家,你这是为百姓谋福祉?!那些泥腿子是百姓,难道这些乡绅不是百姓?!”
钱谦益怒道:“你这般,视国法为何物?!视法度为何物?!”
“敢问首辅!”
左弗弯腰拱手,“我是将所有乡绅都游街抄家了吗?!那些被抓的,是我冤枉他们了吗?人证物证俱在,如何叫随意打杀?!我是随意打杀?!他们哪一个哪一件事不是触犯了国法?!我依法办事,何错之有?!”
扬起唇,带起一丝冷意,“我倒想问问这些乡绅,不交粮不纳税,肆意凌辱他人,杀害奴仆,侵占他人财产田产时,可有想过国法?!”
声音变得越来越高昂,“礼仪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彰,国乃灭亡!这些乡绅本应是地方道德典范!可他们做了什么?!道德沦丧,视国法为空物!肆意虐杀家仆,胁迫地方官!这些人若不该死!!!”
左弗深吸一口气,望着钱谦益大声道:“那下官敢问大人,那什么人该死?!”
“你这是什么态度?!”
钱谦益气结,“你当老夫是来指责你的吗?!老夫是好心提醒你,做过头了,到时引起反扑可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承受的!”
无忧花:温柔阎王养成记
果然,老钱还是那个老钱
左弗点点头,“多谢大人提点。”
顿了顿又道:“大人,我在常州弄了码头,开了造船厂,若是一切顺利,今年就能开工了。”
“开海一事是老夫顶着诸多压力定下来的。”
钱谦益苦笑,“若是不成,老夫怕是要被撕成碎片。”
“所以还是要重吏治。杀一批,自然乖巧。”
钱谦益冷哼,“年岁不大,杀心怎这重?!若杀能成事,先帝又怎会……”
“那是杀得不对,杀得还不够!”
钱谦益哆嗦了下,望着左弗道:“凡贪必杀,杀光了谁来做事?太祖那会儿,贪官审贪官,不就因为如此吗?”
“所以怎么杀也有讲究。”
左弗抿嘴道:“小恶愿悔改者,可不杀;大恶者不悔改者一个不留!同时,我等要注重育人,机会应该给那些有能力,清廉正直的人,如此国运才能昌盛。”
钱谦益笑了下,“这天下事当真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就好了。”
“其实不难,只是没有决心忍痛挖腐肉罢了。”
左弗长长叹出一口气,“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为什么就总不明白呢?这些年天灾不断,百姓已经够苦了,再加上人祸,不要说出一个李闯王了,再出一个张闯王,王闯王也不奇怪。”
钱谦益不愿再在这话题上谈下去了。
因为这些问题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而且敢于解决这些问题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张江陵变法充实了国库,可却动了乡绅的根基,死后还被鞭尸,怎一个惨字了得!
世人只道万历天子无情,可张江陵被清算何尝又不是这些人的推波助澜?
这大明的确是烂到根子里了……
想到这里,钱谦益自嘲一笑,随即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若想要达成抱负,只凭横冲直撞是没有用的。罢了,你还年轻,这些话你也听不进去的。你且回家去吧。明日天子就会召见你,你且好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