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一日得了顾白羽的暗示,王家人并没有声张顾白羽剖腹取子的事情,然而当日围观者甚众,再加上王家人因为感激顾白羽的救命之恩而不吝溢美之词,逢人便道顾家大小姐不但医术高明了得而且宅心仁厚,很快,顾氏家族嫡长女顾白羽是“神医”的名号便在田间乡野被宣扬了出去。
于是一时之间,临近县城村庄前来登门求医的人络绎不绝。虽然顾白羽收取的诊金依旧不多,却足以令她们三人的生活改善不少。而一向持家精明的柳妈,更是攒下了些许的银两,除了供顾白羽四处搜罗医术来读之外,还余着能扯些布料缝制新衣的钱。
眼看着酷热的盛夏即将来临,而自家小姐身上却依旧穿着下人们才用的粗布衣衫,转脸看了看坐在廊下阴凉处手捧医书比划着什么的顾白羽,柳妈摸了摸一直装在身上的钱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白羽面前,说道:
“小姐,最近这段时间咱们攒了一些余钱,眼看着这天气就要热起来了,您今儿啊就甭看书也甭坐诊了,带着茶心去清州城的铺子里挑块轻薄凉爽的料子,老奴给您做身儿像样点的夏天衣裳。”
彼时的顾白羽正捧着新得的《青囊经》仔细研读,冷不丁地被柳妈出声打断,人虽然已经条件反射般的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柳妈,然而沉溺在书中的思绪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只是愣愣的看着柳妈,半晌没有回应。
“小姐,您瞧您,什么时候看书都这么入神。”瞧着顾白羽那一脸不明所以的呆愣表情,柳妈瞬间反应过来她根本没有听到自己说了什么,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的重复道:“老奴刚刚说,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现在咱们手头儿有点余钱,今日您就带着茶心一起去清州城挑块轻薄凉爽的料子,老奴给您做身夏衣。”
“不用了柳妈,我就穿这衣服挺好的,”终于明白过来柳妈在说什么的顾白羽,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医书,继续对柳妈说道:“我看病的诊金有多少我自己知道,就那么些钱,给我做了衣服就做不了别的,我整日里待在院子里坐诊也不需要什么好衣裳撑门面,咱还是留着改善生活吧。”
“小姐,钱的事情您不用操心,老奴我心里有数。这些年咱日子一直过得苦,现在咱们多少有些条件了,就不能再这么委屈你了。”连连摇头,柳妈坚持要把准备好的碎银塞给顾白羽,两人正争执退让中,虚掩着的院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
“请问顾小姐顾大夫在家吗?”彬彬有礼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在下是清州城贾家的管家贾方敏,久闻顾小姐‘神医’之名,特地登门求诊。”
“来了,来了。”正在院门一侧的小厨房烧开水的茶心立刻应声,边走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将虚掩着的院门打开后说道:“您请进,我们家小姐就在廊下。”
眼瞧着有人上门求诊,柳妈登时收回与顾白羽推让的手,将未递到顾白羽手中的钱袋暂时收回袖袋中,垂手而立在顾白羽身后,而顾白羽也重新端坐在廊下藤椅上,上下打量着来人。
暗栗色的长衫外罩着一件浅色短裳,虽然因为对衣料了解不多而难以名说,然而顾白羽仍是能看得出那衣料的上乘,远高出自己身上穿着的这粗布衣裙。
清州城贾家?
在脑海里细细思索一遍,顾白羽却没有得到什么太多有用的信息。看来这原主顾白羽对贾家也没什么了解,于是安静的看着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贾方敏,顾白羽清秀的面容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
“拜见顾大小姐,在下清州城贾守严贾家的管家贾方敏。”贾方敏恭敬地抬手作揖,顾白羽这略带稚嫩的脸庞令他的心中多少有些疑虑,因着自家二少爷的头疼病,这些年来的各界名医、神医他也见得多了,虽不至于每一位都长须白发,然而如此年轻稚嫩的女大夫,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也许坊间那些什么“神医”之称只是空有其名吧。
贾方敏始终不相信,面前这位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太过高超的医术。
然而既然已经登门求诊,一向教养良好的贾方敏也仍旧是恭恭敬敬,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怠慢与轻视,但却打消了想要请顾白羽到贾家大宅出诊的念头。
“病人年龄几何?有什么病症?病发期多久?曾经用过什么药?”对着贾方敏点点头,顾白羽便开口问道。
既是大户人家又派了管家来,顾白羽便知道,这十之八九便是先行来问诊或是请大夫出诊。然而对方没有开口要求出诊,她便也不主动发问,而是直截了当的询问病情,既不用耽误时间影响她继续研究方才那本《青囊经》,也不会显得她太过殷勤。
“回顾大小姐,病人是我家二少爷,今年刚满八岁,经常会头疼难忍,这种状况持续有一年多了,也曾求访过不少名医,但都没有太大的效果,最近这十来天,二少爷的头疼又有所加剧,前日下午还疼昏过去了。”没想到顾白羽会如此干脆利落,贾方敏更加不敢怠慢的一一道来。
“一年多之前你们少爷是不是头部受到过什么撞击?近来头疼加重之前是不是也让头部受到过什么伤?头晕的时候他有没有恶心想吐的症状?”贾方敏的病情陈述让顾白羽心中对病情的判断有了大致的范围,连珠炮似的问题抛出去,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张口欲答的贾方敏,又添了一句道:“叫我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