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顾白羽手下的动作忽然停止而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在场的人心中虽然充满好奇,却全都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搅乱了顾白羽的思路而漏掉什么可以将凶手捉拿归案的线索。
确定了心中的怀疑,顾白羽收回落在那两具无名尸体身上的目光,回眸凝望,却恰好迎上苏墨轩询问的目光,于是淡淡的开口说道:“那两具无名氏的身上有种奇怪而熟悉的味道,我刚刚一直不能确定,现在那种独特的气味这名死者身上也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紫鸢花粉水胭脂的香气,只不过他们两人只是沾染在身上,所以气味比较淡,又混在血腥味儿中,我一时才没有想起来。”转头看向侯在一旁的捕快,顾白羽继续说道:“我记得有人告诉过我,这种紫鸢花粉水胭脂只有清州城的胭脂铺子会做。”
闻言心中一凛,站在一旁的杜亦寒,先是为自己根本没有觉察到那隐藏在血腥之气下的胭脂气息而懊恼,随即又忽然意识到顾白羽话中所指之意。
若是凶手作案的根本手法没有改变,那么死在案发现场的两个无名氏,很有可能同样是武安城中人。既然紫鸢花粉水胭脂只有清州城的胭脂铺子才会做,那么他们又是从哪里沾染在身的?
“无名氏死者在生前应该被人囚禁在临近河湖之处,甚至就在河面上。”
顾白羽先前说过的话忽然闯入脑海,心底涌上一个想法,杜亦寒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道:“有没有可能,无名氏死者生前被囚禁在清州运河的某个船坊后舱内?”
眼见着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自己身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大吼一声的杜亦寒,面色骤然涨红,抬手摸摸后脑下意识地看向顾白羽,却恰好迎上她难得含笑的眼眸,于是理了理思路,杜亦寒壮着胆子解释道:
“既然这什么紫鸢花粉的胭脂只有清州城的胭脂铺子才有,那无名氏死者极有可能是在清州城内染上这香气,再加上刚刚顾大夫在死者身上找到的水草和海藻,所以,所以我就这么猜了。”
将理由说完,杜亦寒心中尴尬的感觉再度复生,挠挠头,自觉地退到了一旁,不再言语。
“如果按照你推断的思路来分析,那么这几起凶杀案就很可能是栽赃陷害。”沉默半晌,苏墨轩清冷的嗓音骤然响起在寂静的验尸房内。
从凶案现场的死者中有来自武安城运河船坊的伙计这一消息被泄露出去开始,多年的办案经验积累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哪里出了纰漏。知晓案发现场具体情况的人,只有清州府衙的捕快、仵作与他和李景毓、顾白羽,每一个都是信得过且训练有素的自己人,无论是刻意透露消息,还是无意中泄露,几乎都没有可能。
然而消息还是似长了翅膀一般的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清州的大街小巷,看着群情激愤的清州百姓与运河船坊老板,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苏墨轩的心中呼之欲出,却始终没有足够的证据与逻辑来支撑,于是一直隐忍未发,直到此刻杜亦寒的猜测,才将整个逻辑链条补充完整。
“栽赃陷害?”苏墨轩的话令杜亦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重复着他话语中的重点,杜亦寒的脑海中不断地闪过近日来清州百姓的群情激愤与忙得焦头烂额的清州府衙,片刻之后,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的忽然说道:“莫非您的意思是,整件事情根本就是清州城的运河船坊主暗中派人栽赃嫁祸给武安城的船坊主?”
眼见着苏墨轩思忖着点头,杜亦寒一脸难以置信的再次问道:“他们杀害这么多无辜的人,难道就是为了争夺那一点点的船坊生意?难道数十条的人命在他们眼中,都抵不过那些他们已经有了很多的利益和银子?”
将杜亦寒那充满震惊和愤慨的青稚脸庞尽数收在眼底,苏墨轩和顾白羽几乎在同一时刻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才刚刚担任捕快一职不久的他,并没有见过太多的血腥杀戮,更没有见过多少可怕的利益熏心。
或许在他那仍旧单纯的脑海中,因为生病、因为受到不公待遇而产生心理扭曲,从而变态杀人的凶手,尚可以接受和理解,而这种单纯为了利益和银子的残忍杀戮,却只是存在于古老的战争神话或者勾栏中说书先生那精彩纷呈的话本子里,而永远不会出现在现实中,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曾几何时,无论是刚刚加入法医这一行业的顾白羽,还是初初踏入刑部大门的苏墨轩,都有过如此难以置信且义愤填膺的时刻。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浸染在血腥杀戮与人间丑恶中的他们,不得不去接受这世间存在的毫无理由的恶,不得不用那冰冷淡漠的外衣将自己包裹。
否则,便无可承受。
“这也只是一种推测,眼下两个无名氏的身份还没有确认,最重要的,还是寻找可以确切把握的线索。”将死者浸满鲜血的衣衫缓缓褪去,顾白羽开口说道。
该面对的丑恶迟早都要面对,只是,没人需要他必须在这片刻之内便全然接受。
道道刀伤纵横交叠,黏稠的鲜血将她的整个身子包裹,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检验而寻来清水和棉布将包裹着死者尸身的鲜血擦洗干净,看着那伤痕累累、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死者,顾白羽蹙起的黛眉皱得更紧,道:
“死者身上共有四十六处刀伤,根据伤口形状判断,应该是同一把匕首造成的,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