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元也看呆了,夏芍却背对着父亲,道:“送我爸去医院。”
接下来的事,她不想让父亲看到。
“嗯。”温烨应了一声,不等夏志元反应过来,便扶着他出了市长办公室,打车去了医院。
办公室里,夏芍面朝着冷以欣。
冷以欣此时脸上已经红肿起泡,面目全非。从夏芍进门起,她被暗劲震了两回,内腑已经受伤,现在又受了这一番折腾,头脑早已晕乎乎。她看着夏芍站在她面前,视线却已模糊,强忍着睁了两次眼便疲累得想闭上。
夏芍冷淡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这就撑不住了?这怎么行?我答应你了,要送你去见你的父母,可不能食言。”
冷以欣意识模糊,却还能听得清夏芍的话,顿时内心一怒,剧烈的起伏让扎在胸口的玻璃刃割着肉,她顿时疼得一个激灵!
“不过,你确定你父母见到你,他们还认识你吗?”夏芍走到冷以欣身前,缓缓蹲了下来,看着冷以欣倏地睁大眼,目光没有焦距,却偏偏倔强地死死盯住她。
夏芍目光再寒,伸手,抓着冷以欣的头发,往地上一撞!
砰!
刘景泉心口一紧,听夏芍道:“你的脸就算完好的,大概,他们也不认识你了。你这副样子,谁认得?你自己认得吗?”
冷以欣额头剧痛,眼却瞪得圆,她自己认得么……有的时候,照着镜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悲哀、愤恨,所有的情绪还没有涌上心头,冷以欣便觉得自己的头往地上又是一撞!
砰!
“你爷爷是为了你死的!他至死都想保护你,连命都不要!哪怕是为了一个冒牌货!”
额头传来剧痛,冷以欣眼还没睁开,头上便又是一痛!
“结果呢?你让他死后成为你杀人的工具?”夏芍声音发寒,拽着冷以欣的头往地上又一撞!怒喝,“冷以欣!你的良心让狗给啃了?徐师叔、徐师叔,你只记得你的徐师叔,你还记得你爷爷吗?”
砰!
这一撞,冷以欣只觉得脸下一片黏腻,热热的血腥气。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会客区的墙上,她看不见那里的情况,只是伸出手。
爷爷……
“现在看他有什么用?他只是灵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听从你的私心,杀人、杀人、杀人!”
砰!砰!砰!
脸下黏腻的血腥气更重,冷以欣渐渐睁不开眼,耳边却依旧能听得清夏芍的声音。
“胤从来都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思,你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你只是活在自己的执念里,偏执地认为谁抢了你的。你知道被你当成敌人的人,有多莫名其妙吗?”
“师父虽然怪冷老不顾念师兄弟情义,但从来没有恨过。他膝下无子,亲情对一位老人的重要,没有人比他理解。所以,他放过你,一次又一次!可你呢?把他当敌人?”
“你被废了功法,逐出师门,那是你杀害同门,咎由自取!”
“你爷爷的死,是因为你执迷不悟,一心报复门派!怪你自己,别往别人身上推!”
“你今天把命交代在这里,你知道原因!”
“伤人父母,不共戴天!我想,你死,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
一句一句,冷寒的声音钻入耳中,冷以欣却觉得头脑越来越模糊。
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什么可说的?这辈子,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
起初,她只是恨那些在父母的葬礼上面目凉薄的人而已。她想站在高处,看他们在命运里挣扎,这是她唯一能为逝去的父母所做的。可是,渐渐的,她习惯了超然于外,人命对她来说,不过都是些早晚会走向死亡的东西罢了。
对徐师叔,她确实从未对他说过什么。她想说的,但她没有机会。那个时候,是他师母的葬礼,葬礼过了,当她想再见他,他已经离开了香港。这一走,就是十年的音讯全无。再见面,他身边已经有陪伴的人。
或许,这就是报应。她习惯看别人在命运里苦苦挣扎,她自己也深陷在苦苦挣扎的命运里。
她恨命运,当年父母已经知道有大劫,却还是没有逃过。她为人批姻缘,自己却要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永远痛苦,不得幸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恨所有人。恨从不看她一眼的他,恨拥有他的她,恨那个将自己绑缚在婚姻里的男人,恨废除功法让自己成为没用的普通人的门派。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如果可以,她想毁了这个世界。
可是终究还是败了,败在夏芍手中。可笑的是,她将她当做情敌来恨,她却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一生,大概没人比她更失败了。
这一生,真的是毁在她的执着里了。
冷以欣仰着头,在看见一束光前再次看清了眼前女子的脸,她张了张嘴,想说她死了,她也会死。这世上,没有人能逃脱得了命运,但终究发不出声音,慢慢地,闭上了眼。
屋里,静得没有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刘景泉望着地上的血泊,两眼发直——人、人死了?
夏芍缓缓站起身来,她对冷以欣要说的话不感兴趣。她连天机都已下定决心一战!何惧命运?
转头望向一旁的墙壁,那里,冷老爷子的灵体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