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九志当时有些懵愣。他不明白祖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初说好的嫡传弟子会娶小师妹的约定呢?为什么唐宗伯成了嫡传弟子,而祖师却要将小师妹嫁给他?
他不懂,只记得当时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看见祖师叹了口气,摆手便叫他下去了。
从这以后,祖师再也没有提起婚事的事。
他失意,从未有过的失意。只记得有一天喝得酩酊大醉,在后院看见了习武打桩回来的师妹。她脸蛋儿在夕阳下红扑扑,香汗淋漓,手里提着把小柳叶刀,刀把上的红缨随风飘展。他看得有些失神,脚步不稳,跌坐在地,看着她笑着走过来,却不扶他,只是拿走了他的酒瓶子。
“师兄,你还想不通吗?”她笑容很柔,话语很轻,比那天下午吹过的风还轻,但她的话,却重重地印在了他心里。
“这说明,你根本就不理解玄门是什么。玄门历代祖师,有哪一代是将掌门之位传给至亲后辈的?掌门之位,立能不立亲。正因为这样,每一代掌门才是当世高人,门派传承千年不落。”
“我爷爷是真心想为我寻一段好姻缘的。”
“只不过,弟子可以有很多,孙女婿却只有一人。”
“你选择做他的孙女婿,就只能是他的孙女婿了。”
“看来,你不是真心想娶我的。玄门和我之间,你更重视前者。”
……
都说,人快死了的时候,会想起以前很多的事。原来这是真的。
沉浸在以前的记忆里,不觉得痛,不觉得迷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许多许多年不曾想起的事会浮上心头。
或许,真的是快死了……
余九志望着远处那抹光亮,那光亮开始渐渐缩小,世界开始变得黑暗。他的意识在模糊,四周什么都感知不到,却不知为什么听见不远处有人道:“师兄,刚才你有没有被大黄的煞气伤到?”
少女的声音软软的,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温软,话里满是紧张和关怀。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漆黑的眸看着她把自己的手臂翻过来覆过去瞧,抬头想了想,然后用另一只手臂把她拥入怀里,拍拍背。
少女哭笑不得,表情纠结。
余九志缓缓闭上眼,眼前似炸开的繁花,那里面是一年的初秋……啊,就是跟现在的时间差不许多。
风水堂后面的紫荆花开得很美,他们三人初入门派,结伴逛逛习武堂,堂前却被人用术法定住了身形。三名刚入门的菜鸟顿时栽倒,从树后跳出来一名女娃娃,声音还很稚嫩,一脸的失望。
“什么嘛!你们三个就是新入门的弟子啊?还没我厉害。可惜爷爷明年才准我入门,到时候我还得叫你们师兄。真是的!”
“喂!你们三个!到明年我入门,变得比我厉害!不然的话,我去找爷爷抗议,让你们三个叫我师姐!”
小时候的小辣椒,从没想到长大了性子会变得温柔。
师妹,你错了。当年我对祖师说愿意,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想当嫡传弟子……
我想两者兼得,这有错么?世上有多少鱼与熊掌兼得的人?唐宗伯就是其中一人。
可我呢?到头来,一样都没得到。
你远嫁海外,中年早亡。而我,中年丧妻,儿孙多病,唯有一名孙女健全。
我以为,抢了唐宗伯的,这辈子鱼与熊掌,我总能得其一,却终究还是要还给他。
师兄,到如今我也不觉得我做错了,我从来不觉得我不如你。
但,我终究是输给了你……
……
夏芍和徐天胤一直在远处看着,并不知道一名将死之人最后的思绪,但却看得见地上的残臂,染红地面的鲜血,身体上长出来的枯草,七窍流血的老者可怖的面容。
盛名香港十余年的第一风水大师,这就是结局。
他做过太多死不足惜的事,但前尘过往,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夏芍和徐天胤并没有收拾余九志的尸身,只是确定他已经死了之后,徐天胤便把将军从地上拔了出来。这是在余九志弥留之际,他将匕首插入阵位中,用术法阻止阵法变幻,通知师父可以停下了。
阵法停下不久,余九志就死了。
夏芍和徐天胤各自收了匕首,一起转身回去,向唐宗伯汇报去了。
两人却不知道,走后不久,余家大宅后门处被人打开,冷以欣推着余薇走了进来。
余薇坐在轮椅上,红色的裙角在黑夜里翻飞,一张冷艳的脸几日不见,已是消瘦许多,颧骨都凸显了出来,脸上瘦得只剩一双眼睛,里面盛满焦急、惊慌。
“爷爷?爷爷?”
“你想把人都喊来?”冷以欣声音平静如水,望着前头的余薇。
“你说我爷爷逃出来了,你说后院有阵法,哪里有?”余薇回头,皱眉焦躁问道。
“你没有感觉到这里开启过阵法吗?你只是腿不能动了,感知也退化了吗?”冷以欣表情不带一点嘲讽,她平静地只像是在陈述事实,“阵法开启过。要么,你爷爷逃了。要么,他已经死了。”
“不!不!我爷爷不可能死的!他是我爷爷!他怎么可能会死?”余薇顾不得对冷以欣刚才的话皱眉发怒,听到余九志可能已死的话让她几近崩溃,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冷以欣对她的音量轻轻蹙眉,“还想找你爷爷的话,就小声点。之前宅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