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中是七月半中元节,鬼门大开,来自阴间的百万阴兵的是十殿阎王秦广王,暮行天问是他第十九子。儿子惨死,老爹已经无法安定地坐在阎王殿里了。
暮行天问的姐姐诡女十八扬言要将梵沧海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中元节必取他狗命。
这件事在玄界已不是什么秘密。蜀山天门飘走后不知去向,暮行天问不在五行之内,天地人三界都找不到他的踪影。梵沧海对天门所发生的事只字不提,没有人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梵沧海灭蜀山天门的嫌疑最大,极有可能是他为了掩盖罪行斩断了符文铁链,让这件事成为千古谜案。
他连端木昱儿都避而不见,什么都不说,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可端木昱儿内心深处竟然还留着一丝不舍,只求能听他当面说清楚,奈何他选择了沉默不语。
不管是什么样的洪水猛兽,他选择了以一人之力抗衡。
因为他拥有无量虚空!
白家人道:“百万阴|兵确实很吓人,他必死无疑!但我们觉得,一旦阴|兵出动,他们胜了还好,如若败了,民间必遭大难,至少三年颗粒无收,大灾难必然要夺走百万生灵!”
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张,端木昱儿也知道,阴|兵出动阴阳秩序就被扰乱,天灾人祸接踵而来。
全都是因为梵沧海,他败了下十八层地狱;他胜了,民间遭难。
白家人见他面色忧郁,其实已经有三分动摇了,便继续道:“只有前辈的传送符可以避免人间净土的大灾难呀。”
端木氏也劝道:“曾祖父念旧情舍不得杀他,但传送也并非杀他,只是让他到缥缈幻境里思过,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付出代价。”
*
倾盆大雨肆虐人间,端木昱儿骑着瀚宇击征,任凭大雨当头倾下,他丝毫没有停下来避雨的意思。
如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当这个念头浮上心间,他便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摇摇摆摆地坐在上面,随时会掉落山河之中。
传送他?他做不到。不传送?任他作恶?他岂能眼睁睁看着?即使他不作恶,百万阴|兵因他而起,民间灾祸因他而降!
端木昱儿闭上了眼睛,腰一弯就从击征背上掉了下去。
万丈高空,他闭着眼睛,愁绪满溢。下落的速度比雨水可要快多了。
瀚宇击征飞快地扇动翅膀,想要飞到下面去接住他。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飞不动了,双翼上不知何故缠了几根法术绳,令她使不出力气来。
端木昱儿像一片青色的叶子快速地向地面坠去。
他在瓢泼的大雨中冲出了两条浪花来,而他本人丝毫不为所动。
在他的脑海里全部都是初遇的画面。
那个永远也忘不掉的初识一幕,两人的世界开始出现交叉点。本以为是糟心的开头,没想到是难忘的伊始。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何是这样的结局?
他深深地知道再问十万个为何也不可能有答案。是九天凤说的,自己将一生坎坷。混沌神念就是要在幻海中浮沉,体会聚散离合,元神方得以圆满。
而他仅仅是遇到这样的抉择便已经承受不住了,不如闭眼,一切都不再看了。
下一刻,身体是摔成肉泥也好摔成骨头渣子也好,不重要了。
然而怪异的是,端木昱儿的身子即将落地之际,身体有那么一刻是轻飘飘的,背后和膝盖后方有些异样的触感,就好像被什么人抱住了。
他睁眼却看不到任何人,而那种触感马上就消失了!
结果,他落入湿淋淋的草地上时,并没有多沉重,受伤也无从谈起。
他站起来,四处瞧着,只能看到大雨滂沱。他伸出手去四处乱晃,想看看是否有东西隐藏在自己周围。
“梵沧海!梵沧海……梵哥哥……”
他终于忍不住跪在了地上,绝望地喊他的名字。大雨将他淋成了泪人,似乎马上就要融化掉了。
人间一片白茫茫的,只有雨声充斥着。山野上伤心欲绝的白发男子,终于不支倒地。
*
药香四溢的室内,一切都显得祥和。端木昱儿躺在一张床上,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他脸颊红通通的,额头上放着一块浸过冷水的巾子,可见他已经发热了。
他睁开眼睛,只感觉两眼炽热,拿掉额头上的巾子就艰难地坐起来,望了望四周,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公子,你醒了?”
她过去搀扶他,因为他看上去一点力气也没有。
“公子你发热了,多躺一会吧。”
“你是谁?谁把我送来这里的?”
那女子道:“大家都叫我苏娘,你刚来的时候昏迷不醒,后来就慢慢热起来了。”
“是谁送我来的?”
女子想了想,却发现想不起来了,道:“这个……我怎么忘了呢?”
端木昱儿引导她道:“是他把我抱进来的吗?”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干净的衣物,“是他换的吗?”
女子恍恍惚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公子你还是先吃药吧。”
她端起煎好的药,吹凉了送到他唇边。
端木昱儿不能拂了她的好意,将药喝光了。又安安静静地躺下,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思量。
必然是梵沧海将自己安排好的,他隐身藏在自己身边,有多久了?现在还在吗?
想到这里,他哪里还躺得住,但想起来身上也没半点力气。
案上有一壶热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