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昱儿又重复一遍:“西门一个小姑娘,为你做的佳肴啊,书呆子!”
梵沧海眨了眨眼睛,举在半空的鸡腿凝固了一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遂放到了托盘上。端木昱儿觉得奇怪:“你怎么不问我她是谁呀?”
“谁?”
“蓝师兄的表妹玉凝霜,是个小美人。”端木昱儿用词不讲究,还故作轻浮地嘿嘿笑了。
看他那陶醉的样子,梵沧海没来由一阵烦躁,声音有些低沉:“这该不会是人家送给你的吧?你就拿来给我了?”
“我的吃过了,这是给你的。”
果然,有人特意送给他了,梵沧海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没有继续享用那只仙露鸡。
“你怎么不吃了?”
“我吃饱了。”
“这么点就饱了?”
*
云海茫茫,中央门正厅中站着两排手执飞龙紫金杖,神情肃穆,威风凛凛的铜像,均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走过这长长的正厅,便可到达占星台。
占星台守门的童子看到来人有些愕然:“二师兄,好久没看到你了。”
梁咏怀笑道:“师兄也好久没看到你了,有没有想师兄呀?”
“想你作甚,你又不会送我礼物。”
“你一个铜像要什么礼物,给你礼物也兜不住。”
“……”
在童子幽怨的目光中,他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暮行天问一般都会呆在占星台,这些时日,他极少离开中央门。除了肖楚心每日来找他压制体内恶魔,他基本没见过其他人。此刻他正在榻上盘腿打坐,神游幻海。
“徒儿见过师尊。”
梁咏怀尝试着说了一句,若是唤不醒师尊他便要离去了。他等了半晌,师尊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他只好慢慢地退了出去。
就在他转身之际,听到了师尊的回话:“咏怀?”
*
暮行天问看着他肩膀上的伤势,一大片乌黑、溃烂,阴气逼人,他的精神面貌也有些颓然,嘴唇上毫无血色。十足一个病入膏亡之人。
暮行天问不禁愠怒,很是责怪地道:“你怎么今天才找我?是不要命了吗?”
梁咏怀咳嗽了一阵,道:“我以为自己能行,果然还是要靠师尊。”
暮行天问将他按到榻上去坐着,到架几案上找些有用的材料,梁咏怀看着师尊高大的背影,两眼有些恍惚,也有些难以抑制的感伤。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想到了什么?
暮行天问调了一碗符灰水,加了一滴指尖血,又念了会咒语,端到他面前,道:“把这个喝了。”
梁咏怀自然是乖乖地喝了个干净,也没有别的话语。
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看师尊忙来忙去捣鼓药包,完全不像往日那样油嘴滑舌,室内有些过于安静了。
直到他觉得后方肩胛骨处传来痛感,才喊着从梦中醒来,他竟然靠着一边睡着了,师尊正拿着混合着浓厚药味的纱布团替他按压伤口,每一次按压都疼得他叫出声来。
“师尊,我还能好吗?”
“你也会怕死?”
“师尊,我已经……死过一轮了。”
暮行天问没有说话,梁咏怀道:“在亡灵花海。”
“啊……好疼,师尊您是故意的吗?”
“一会我还要给你刮除烂肉,你可别哭啊。”
“我一定会哭的。”
“啊啊呜呜……”梁咏怀口中咬着一根木棍,冷汗涔涔而下,眼中直落泪,汗泪混合十分狼狈。
他最后大叫一声就晕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肩膀上已经敷好了伤口,缠了一层层纱布,正躺在以前自己常睡的床上。
暮行天问见他愣愣的,叹了口气,道:“醒了就回南门吧,在虚空门里待上几日你伤口也就好了。”
“我不想去。”
“不要任性。”
“师尊,不要赶我走……我今晚想留下。”
暮行天问沉默了片刻,道:“这是你房间,随你。”
他刚想起身离去,手腕就被抓住了,梁咏怀道:“师尊,我……我有话跟您说。”
暮行天问犹豫着,终于又重新坐了回去,等着他说话。
岂料两人看了对方半晌,梁咏怀也没有开口,直到他不耐烦了,这个二徒弟才道:“师尊,我在亡灵花海,看到那只猫了。”
“哦?罪孽呀……”
“它已经投胎去了,咏怀记得……是师尊替我消除了恐惧,师尊,您还记得吗?”
人生病的时候总是会脆弱一些,甭管他活到多少岁数。他现在犹如胡言乱语一般,实则暗含深意,暮行天问也不是听不懂。
暮行天问道:“当然记得,那时候你整宿整宿地不敢睡觉,整个南门被你搅得鸡飞狗跳。”
梁咏怀接着道:“我很感谢师尊没有强行将我推入虚空门。”
“你那是心病,虚空门治不了你。”
“然后师尊将我带上中央门,我每天每天地缠着您,胡言乱语……我对不起您。”
带他上中央门,是林雨眠被赶出师门后的事,可见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在事隔数十年后,他想跟师尊说什么呢?
“咏怀年少不懂事,不懂镇灵大将的意义,师尊,您能原谅我吗?”
暮行天问微微笑了,伸手过去捋了捋他的额间乱发,道:“这些年你也没有行差踏错,为师深感欣慰。”
“不,咏怀一直将您当成了另一个人……”
暮行天问终于听他说出了这句话,作为活了上千年的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