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右扶风,董军营地外。
破虏将军、斄乡侯董卓一身戎装,伫立在渭水北岸,身旁一人身着黑袍,面白无须,正是西凉魔士李儒。
自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黄巾乱起,董卓的仕途就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当年六月,被朝廷拜为东中郎将,代替北中郎将卢植讨伐冀州黄巾主力,两月不克,被朝廷罢免至廷尉受审,判减少死罪一等,年底被赦。
次年三月,董卓再拜中郎将,随左车骑将军皇甫嵩讨伐北宫玉、韩遂等西凉羌豪叛乱;八月,皇甫嵩被免,朝廷拜张温为车骑将军,董卓为破虏将军,继续与西凉叛军作战。
同年底,北宫玉、韩遂叛军退入金城一带,张温兵出六路,尽遭失败,唯有董卓一军全师而还,因功封为斄乡侯,封邑千户。
至中平四年(公元187年),叛军韩遂杀北宫玉、边章、李文侯等,与扶风马腾共扶王国为主,继续寇掠三辅之地,与董卓等人相持不下,直至如今。
“文优,小白自京中所传讯息,你却如何看待?”此刻的董卓,一反在外人之前的嚣张跋扈,颇有几分枭雄之姿。
“自黄巾乱起,数年来天下烽火不断。”李儒神色莫名,沉吟道,“天子意欲组建新军,看似合情合理,我却以为其中另有缘故。”
“呃?”董卓似感意外,转首问道,“那是甚么缘故?”
“自光武帝以来,朝廷不设丞相,削弱三公权力,又以刺史为一州长官,严格控制地方军队,且多用外戚、宦官掌握朝堂军政大权。”
李儒眼中精光闪动,展开话题,冷然道,“其中根源,无非为了集中皇权,提防门阀豪右。”
自古以来,因权力不等、贫富悬殊,资源分配极其不均。
真正能对皇权造成威胁的,不在乡野草民,而是门阀豪右,如秦末陈胜、吴广,又或黄巾张角兄弟,在朝廷的职业军队面前,不堪一击。
董卓知李儒言不止此,但听不语。
“南阳何氏得为皇后,因其出自寒门,与关东门阀素无瓜葛,天子以何进为大将军,亦源于此。”
李儒目露讥讽,继续道,“可叹何遂高见识短浅,反与关东门阀勾勾搭搭,丧失立足之本。”
何进,字遂高,皇后何氏同父异母兄,原为侍中、将作大匠、河南尹,在黄巾之乱中得封大将军、慎侯,以汝南袁绍、南阳何颙等人为府中亲信幕僚,与关东门阀多有往来。
“哼~!”董卓闻言,冷哼一声,“何遂高不过屠狗之辈,有何能力身居大将军一职,那皇子辩出自何氏,亦顽钝不堪,远不如皇子协聪慧!”
董卓出自陇西豪门,年少时以良家子出仕羽林郎,来历虽不比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等关东门阀,但比起南阳何氏,仍有足够的优越感。
这等大逆不道、妄议正统的言辞,也只有董卓这种出自边地的军阀枭雄才敢说出口来。一旁的李儒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奇。
董卓略一思忖,转而问道,“文优,既知此事,我等可能从中谋取利益?”
如今天子无道,尽失人心,不仅有黄巾余部、汉中米贼等乡野百姓叛乱不止,亦有中山相张纯、泰山郡守张举、金城韩遂等豪右起兵。
至于汝南袁氏、陇西董卓等内外势力更是野心勃勃,伺机而动。
“关东这潭浑水实在太深,主公可还记得四年前征讨黄巾之事?”李儒神色阴冷,缓缓摇首,“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坐收渔利即可。”
“当年某以厚礼托于张让、赵忠两人,方才替下卢植,正欲建功立业。”
一听此言,董卓面色狰狞,目露凶光,“不料竟有人持汝南袁氏信物,令某不得挫动张角主力,后某因此免职下狱,袁氏竟束手旁观!”
那是董卓最接近死亡的一次,若非董白、李儒再以厚礼贿赂张让、赵忠等人,为其多方奔走说情,他未必能够活着走出天牢的大门。
董卓早年得段颎举荐,投到司徒袁隗门下,背靠大树,是以仕途一帆风顺,并通过袁隗远亲、中常侍袁赦,与董太后攀上亲属关系,在朝堂内外,更加如鱼得水。但此事之后,在董卓心中,与袁阀的香火之情渐淡。
“在关东门阀眼中,我等出身边地,自是化外之民,已有段纪明之事在前。”李儒冷笑一声,目光更见冰寒,“主公无须在意,值此多事之秋,手握精兵强将方为王道!”
前太尉段颎,字纪明,武威人,乃是西北边地最为杰出的军中统帅,与诸羌作战十数年,终结汉羌百年战争。
到得后来,却因不被关东门阀接纳,不得已投靠中常侍王甫,于光和二年(公元年)底,被时任司隶校尉的阳球下狱鸩杀。
此事大寒西凉将士之心,多有反投诸羌豪强之举,北宫玉、韩遂麾下,就有不少当年跟随段颎作战的精锐士卒。
董卓闻言颌首,忽地由此想起一事,“那吴郡陆子羽、月氏夜叉瞳领羽林北骑三百,近年来四处作战,却是不容小觑!”
当年,董白回报在诸子门学所见所闻,董卓虽不认同其中理念,却不敢轻视对方的力量,后又得闻和连在两军阵前被一箭射杀之事,震惊之下,对陆翊印象尤为深刻。
“两人一为墨家传人,一为月氏胡女,断难进入关东门阀的势力圈子。”李儒细眉一挑,建言道,“若有机会,主公倒不妨招揽一二。”
在李儒这位魔士看来,这世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