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格达峰北麓,鲜卑营地。
主帐之中,贺兰瀚海、慕容长河并肩而立,注视着上方宝座上气息全无的槐枞,后方军中悍卒林立,其中两人扶着神色萎顿、衣襟沾血的成律归。
那护营小帅先被偷袭放倒,又被补了一刀,身首异处,早已死得不能再死;成律归却颇幸运,或许那中年男子太过自信,一击之后,心神俱放在槐枞身上,让他逃得一条性命。
“听营门士卒所言,偷袭者竟是吉祥天所派使者?”贺兰瀚海转过身来,目若鹰隼,紧盯成律归双眼。
“大梵天”槐枞在大帐中被袭击致死,凶手竟是“吉祥天”沧月的使者,这消息一旦传到鲜卑大王檀石槐耳中,漠北必将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邪尊”慕容轩虽去,但檀石槐能被尊为鲜卑一代天骄,自身权谋军略、武道修为俱为天下翘楚,他的怒火,即便贺兰瀚海、慕容长河亦不愿直面。
成律归神色间既有愤懑,又有几分恐惧,摇头道:“槐枞大人一见使者,就发现来人身份不实,事后看来,怕是有人陷害沧月大人。”
慕容长河冷然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虽不能确认主使之人即是沧月,但亦不能就此洗脱她的嫌疑。焉知成律归这条命,不是对方故意留下?”
贺兰瀚海、成律归均知慕容长河与“吉祥天”沧月关系甚好,这一番话,看似秉公执言,却未尝不是在替和连开脱。须知举世之间,最想取槐枞性命的,既不是汉廷边将,亦不是诸羌群豪,而是和连。
自古以来,在至高的权力面前,父子相残之事并不少见,更何况兄弟手足。
“长河所言亦不无道理。”贺兰瀚海颌首道,“此事我等无须多虑,待回到龙城,由大王决断便是。”
慕容长河并无异议,转而道:“此地并非久留之地,眼下最为要紧之事,当是护送国师、槐枞大人的遗体北上。”
“军中不可一日无主,你我暂替大王掌管这三千人马。”贺兰瀚海接道,“待夜叉瞳大人归来,我等即刻出发。”
贺兰、慕容三言两语之间,已然达成共识。成律归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武道修为,均与两人相去甚远,人卑言轻,自是识趣,听从安排。
------------
瑶池下方数里,远离下山通道的一处崖壁上,吕布赤手空拳,卓然而立,似在等人前来相会。
远处蓦地出现一道人影,身姿妙曼,翩若惊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来到近前,凌空几个起落,落在崖上,正是珞伽。
兄妹俩分东西站立,四目相对。
“三年前,为兄自恃武道大成,戟法、箭法亦臻极致,遂独上弹汗山,寻邪尊一战,虽然不敌慕容轩,却凭借手中箭术脱身。”
吕布神色落寂,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向珞伽倾诉,“但昨日一观两大宗师对决,为兄方知当年慕容轩实已手下留情。”
热海之畔,“剑宗”王越既能看穿吕布来历,“邪尊”慕容轩与吕梁、慕容嫣夫妇纠葛更深,岂有看不出来之理?
“他原本就很奇怪,既能狠心逼得妹婿家破人亡,又能因妹子之死发白如雪;既能为百年恩怨与剑宗生死相搏,又能收妹婿之女为嫡传弟子。”
珞伽别过脸庞,冷声道,“对妹婿之子手下留情,不是很正常么?”
邪尊之邪,正在于他行事难以测度,让人无从捉摸。
当日在离恨崖上,邪尊留下珞伽,随口谈起吕梁、乃真尔多之事,显然早知珞伽身世,他并未多说甚么,只是提及百年恩怨到天山之战为止。
“奇怪?”吕布一怔,随即颌首道,“是有些奇怪。”
他原以为见到慕容轩身死,自己会感到惬意,但事实上,他不仅毫无惬意之情,反而有几分怅然若失。
这是不是也很奇怪呢?
兄妹俩各有所思,一时无言。
“要杀檀石槐,眼前或许正是良机。”珞伽回过头来,星眸隐显晶莹,“鲜卑国师身死,遗体即将运回龙城,檀石槐必会出迎。”
细论起来,两人对鲜卑大王檀石槐的仇恨,尤在“邪尊”慕容轩之上。毕竟慕容轩虽是动手之人,但起因实在檀石槐。
但檀石槐为呼衍王血脉,又自小得慕容轩指点,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且长居于大军之中,若要杀之,实在难若登天,否则他早已死在汉廷派出的刺客手中,何至于三边战火不断。
吕布虎目一亮,已知珞伽之意,“既是迎殡,自然不比行军打仗,所带人马绝不会太多,确是动手的好时机。”
“一定要抢在檀石槐与贺兰瀚海、慕容长河等人会合之前。”
珞伽思虑极细,不忘提醒吕布,“届时,檀石槐身边或许还有鲜卑各部大人相随,虽无绝顶强者,却也不乏入流高手,切不可与之缠斗。只是,最大的变数,还在沧月。”
“沧月?”听到这个名字,吕布脑中浮现出一具惹火至极的娇躯,忍不住嘿然一笑道,“沙场交锋,她的本事还不足以带来威胁。”
吕布言下暗藏深意,在别的战场之上,沧月倒是颇具威胁,对此他早已有所领教。只是这般fēng_liú之意,自不能对胞妹明言,否则吕布敢担保会被珞伽追杀,不死不休。
珞伽的身材样貌,本是世间罕见,虽不如沧月那般惹火勾魂,却自有惊心动魄之处。身为胞兄,吕布对珞伽不乏怜爱之意,却并无任何男女之情,如此看来,他吕奉先倒也并非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