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河城外,诸子营地。
时值初秋,气肃而凝,露结为霜,清晨的柳叶河畔已颇寒冷。
班卫、公孙姐妹套上了御寒的罩衣,一早就随秦谊、申屠越入城去了,只留许泓、甘宁在营地坐镇。
甘宁以前来过交河城,他嫌城内太过压抑,不愿前去,独自在营地外闲逛,后来干脆脱掉上衣,一头扎进柳叶河中,玩起水来。
哑仆一如既往地守护在旁。
“呜喔!”甘宁一声怪叫,从河心水深处冒出头来,手中高举一条硕大的黑鱼,看起来足有七八斤。
“哈哈哈!”岸上传来一道甘宁熟悉的笑声,“这回下酒的菜也有了!”
甘宁扭头看去,只见哑仆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头戴一顶草帽,只露出半张面孔,嘴角叼着一根野草,草尖还挂着霜露,腰间悬着酒葫,脚上穿着草鞋,仿佛刚从天涯浪迹归来。
“韩浪子!”甘宁大叫一声,喜出望外,从水中一跃而起,落下时双足连续点出,竟踏水而行,片刻之间,已落到岸上。
“甘小贼!”韩龙抬头看向甘宁,眼中全是笑意。
两人张开双臂,挺起胸膛,狠狠撞在一起,连续撞击数次,甘宁到底略逊一筹,退出数步。
“甘小子不错,进步明显啊!”韩龙揶揄道。
“韩大哥不在这三年,没人陪我饮酒,只得勤修苦练了!”甘宁自嘲道。
韩龙伸手拍了甘宁一巴掌,笑骂道:“你小子这话的意思,是说以前都被我给耽误了?不是还有许大个儿那个酒鬼么?”
“嘿哈!”甘宁怪叫一声,老气横秋地道,“许大个儿整天就知道打公孙大娘的主意,被管得老老实实的,每次饮酒都不能尽兴!”
“公孙大娘么?”韩龙眼中闪过一道慧光,叹息道,“这样啊,许大个儿这辈子怕是难了!”
“可不是!”甘宁一脸神气,显然看不大起许大个儿的行为,“还没拜堂成亲,就开始怕上女人了,这辈子能成何事!”
韩龙神秘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可曾带烈焰醉前来?”
甘宁瞥了营地一眼,并不回答,但眼中的狡黠之色,已足够说明一切。
“我先去见过许师,稍后还在此地会合。”韩龙心领神会,哂然一笑。
甘宁欣然应道:“好哩!”
营地中军帐中,许泓手执一卷纸书,盘坐席间,正看得入神,帐外有轻不可闻的脚步声隐约传来,至帐外停下。
“来者何人?”许泓神色微动,此番同来的诸子传人中,可并无这般高手。
帐帘掀开,韩龙踏步入内,冲许泓抱拳行礼,“许师,久违了!”
“小龙!”许泓放下纸书,面露喜色,“来得正好!此番交河城之行,你师兄弟三人俱都不在,我担心出甚意外,正愁人手单薄。”
“小翊不在?大褚呢?”韩龙有些意外,愕然问道。
“小翊从弹汗山归来后,似有心事,两月前独自离开学苑,行踪不明,只说与大家在天山瑶池相会。”许泓眉头微蹙,叹道,“大褚担心学苑守备力量不足,主动留在了碎叶城。”
韩龙听了,似有所思。此前,史阿在雒阳得学苑飞鸽传书,获知冰川决战之事,遂派快马至幽州转告于他,个中细节,史阿与他俱都不知,怕是只有见到陆翊,当面才能问个明白。
“怎地不见史二郎?”许泓问道。
“最近数月来,史侯连番遇刺,史师兄脱不开身,让我转请师尊体谅。”韩龙说道,神色之间颇感无奈。
这位史侯,来历颇为特殊。不知何故,皇子刘辩出生之前,汉帝刘宏的皇子俱都夭折,是以刘辩出生之后,并未养在宫中,而是送到宫外史道人家中寄养,且不敢呼其本名,而是称之“史侯”。
这位神秘的史道人,正是史阿的嫡亲兄长。
这段渊源,许泓早就知晓,如今听韩龙提起,也不便多说甚么,两人又寒暄几句,韩龙借故离开。
“史家二郎,怕是要重复王伯扬的老路啊!”许泓摇头叹息,拿起纸书。
“剑宗”王越,字伯扬,曾为当今汉天子刘宏帝师,并在西凉军中效力多年,后来因故放下一切,远离雒阳,隐居热海。
营地往北里许之地,河边柳林外。
“我所知的,大概就是这些了。”甘宁一边烤着鱼,一边与韩龙闲谈,“让我猜呢,陆大哥一定又找夜叉嫂子去了!”
“小翊也长大了!此等乐事,该当痛饮一番!”韩龙嘿然笑道,抓起旁边的酒坛,就要开饮。
“韩大哥且慢!”甘宁急喝一声,见韩龙面露疑惑,不由笑道,“秦宜禄曾说,烈焰美酒当用夜光玉杯,上次我试了一下,果真别有一番风味。”
“这荒郊野地,哪儿去找玉杯?”韩龙叹道,忽然眼神一亮,望向不远处的交河城,“要不然,我进车师王宫借他一对?”
说到饮酒,韩龙与甘宁并无二致,也当得起小贼之名。
“那倒不用,这种吃饭一般的家什,自是要随身携带哩!”甘宁嘿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对夜光玉杯,随手递给韩龙一只。
“好小子!准备得挺周到!”韩龙目露赞许,先给甘宁斟满一杯,再给自己倒上,“我先敬你一杯!”
“干!”两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还是当年的味道啊!”韩龙一杯下肚,意犹未尽,“三年来,我饮过的美酒何止百种,俱都不及这酒痛快!”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