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翊三人在翠云峰顶,眺望山河故都,议论天下兴亡,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轮残月在关山之间缓缓升起,又有暗淡星光衬托,更显大地苍凉。
眼见支娄迦谶略显疲态,经珞伽提议,三人慢慢走下山来,高僧登上牛车,由法慧驾驶,往雒阳上东门而去。
伽蓝寺位于雒阳城西南郊外,自上东门入城,广阳门出城,几乎斜穿了整座城池,近距离观看,只见遍地焦土,满目疮痍,似有无尽痛苦呻吟在呼号。
咣当
一行人走到南宫司马门附近,忽然听到门后传来一道声响。
“甚么人”陆翊大喝道,同时策动坐骑,缓缓上前。
孙坚所部早在七月就已撤回鲁阳,公孙越、周昂则在颍川一带交战,此地若有他人,极有可能是董卓军派出的探子。
蹬蹬蹬
一个瘦削的人影从门后窜出,往南宫深处跑去。陆翊身形一动,转眼掠出数丈,左手探出,已将那人拎住,正要往地上一摔,忽地怔住。
借着月色星光,依稀可见眼前是个半大的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孩子,身体虽然开始发育,却瘦骨伶仃、衣衫褴褛,看上去当真弱不禁风,可怜兮兮。
“珞小花”陆翊将那女孩轻轻放在地上,转身呼唤妻子。
珞伽赶过来一见,心底顿时升起一种女性的温柔,她伸手牵着女孩,往门外走去。或许因为陆翊的阳光亲切、珞伽的女性身份,女孩并未挣扎。
在法慧的搀扶下,支娄迦谶已从牛车落地,眼见那女孩的模样,不由合什叹息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孩子,只怕很多天没有吃饱过了”陆翊从牛车上拿出一些干粮,其中就有尚未风干的桑葚,伸手递给女孩。
女孩见到吃的,双眼冒光,伸手抓在小手中,拼命地往嘴里塞。
“慢一点别着急,还有很多呢”珞伽见状,急忙劝阻道。
陆翊又从牛车上拿过来一袋清水递给妻子。珞伽一边劝说女孩慢吃,一边举着清水,让对方伴着干粮下咽。
不一会儿,女孩就将干粮吃得一干二净,显然意犹未尽,又把目光投向陆翊、珞伽,眼中似有乞求之意。
“土贼,再给她一些吃的”珞伽见状,心中不忍。
陆翊摇头道,“太饥饿的时候,不能一下吃太多,否则反而有危险。”
那女孩似乎听懂了,不再乞食,双手紧紧抓住珞伽的一角,眼中隐有惶然,似乎生怕对方会弃自己而去。
“你叫甚么名字”珞伽问道,“今年多大了”
女孩略一犹豫,这才怯生生答道,“王二丫,十四岁。”
“家住哪儿”珞伽继续问道,“怎么跑到这儿来哩”
王二丫伸手一指南方远处,“家在伏牛山脚,本来有个哥哥,去年到阳城参加社日,再也没有回来,听大人们说,俺哥早被乱兵给杀了”
她言语之间虽有悲声,却并未流泪,或许一年多来,泪水早已流干。
众人听得心里一沉,只听王二丫继续道,“最近山那边又打起来了,到处有人征兵抢粮,全村死的死,逃的逃,如今一个人也不见涅”
“俺看这边没有人烟,就过来试试,想要找一些吃的、穿的。”王二丫眼中满是惧色,“山里好冷,又有猛兽,俺实在不敢呆下去啦”
如今的雒阳城中,哪里还有甚么果腹、御寒之物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陆翊叹息道,“关东士族大多满口公忠孝廉,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济世救民的模样,却何曾真正听过天下百姓的心声”
如今在颍川一带争战厮杀的,正是公孙越、周昂,两人全都身出名门,而在背后推动此事的袁氏兄弟,更是来自关东士族之首的汝南袁氏。
这群人对民智、民生、民利毫无兴趣,却热衷于声望、权力、地盘的争夺。倘若孔夫子泉下有知,又该如何看待这班鱼目混珠、名不副实之徒
像刘虞、刘洪、卢植、盖勋那等人物,反而只是极少数。
“二丫,从今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珞伽亲切道。
“阿弥陀佛”支娄迦谶看得欣然颌首,“善哉善哉”
几乎同一时间,孟津渡口。
如今董卓西迁、袁绍东去、孙坚南下,昔日的京师八关,几乎都已荒废,北邙山脚的孟津港也不例外。
夜色之中,一艘帆船离开北岸,往大河南岸悠然驶去,上面大约有数十来人,为首的一名蒙面女子,正是沧月。
在沧月身旁,司马貂、杜玉蝉、秦谊三人,全都在场。
“少主,我等前去长安,何必多此一举,乘船南下”司马貂问道。
自河内前往关中,最直接的路线,是一路往西直行,至风陵渡过河南下,再继续西行;而河南通往关中的道路,因为战火,早被董卓军把守隔绝。
“任性,可是女人的天性呢”沧月吃吃一笑,转而问道,“莫非我要去哪里,还需小貂你先同意不成”
“小貂不敢”司马貂急忙道。她跟随沧月前后已有十余年,但正因如此,反而不敢放肆,再非当年的无知无畏。
这些年来,沧月公羊阁少主的身份,司马貂、杜玉蝉已经知晓,而公羊阁与太平道、汝南袁氏的关系,两人也都略知一二,心中敬畏日深。
秦谊与杜玉蝉对此恍若未闻,手牵手倚偎在一起,神态极为亲密,似在观赏夜空残月、大河奔流。
杜玉蝉被沧月收留之前,在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