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风雨不止;南宫,司马门。
“此乃先帝所赐羽林虎贲令,我欲入宫见弘农王一面!”史阿身披蓑笠,拿出令符,向守在宫门的西凉众军展示。
“‘剑师’史阿!”当值的军侯李蒙一见,略感吃惊,随即拒绝道,“相国早有诏令,若无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与弘农王相见!”
弘农王刘辩为前任天子,董卓怎么可能不严加防范,予人可乘之机?
史阿早有预料,此次前来,但尽人事而已。
自八月初十常侍之乱算起,已经过去三个半月,董卓携数万大军之势,合纵连横,尽揽朝堂大权。
如今董卓据有武库甲兵、国家珍宝,更是威震天下,随心所欲,号令一出,莫敢不从。
近日来,更是肆无忌惮,纵兵劫掠城中富户,抢人钱财,毁人@妻女,夺人性命,无恶不作。
史阿心知,如果再不离开雒阳,他怕是要忍不住对董军动手,到时候难免波及更多无辜之人,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只盼弘农王蒙天之幸,能够留得一条性命!
史阿一念及此,遥望宫中,揖手为礼,随即转身赶往自家府上。
沿途所经民宅,不时有惨叫之声传出,又有全副武装的西凉士卒往来进出,或携大箱财物,或拥宅中妇人,俱都满载而归。
史阿双手微微颤动,几度想要拔剑出手,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他并不怕死,但眼前之事,却非一人生死可定!
无可奈何之下,唯有在风雨之中策马狂奔。
“大人回府啦!”史阿刚到府门,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戴着斗笠,冒雨迎将出来,却是昔日韩龙在石头村救下的李二狗。
当年,他听从韩龙的劝告,立即与王寡妇母子离开村子,前来雒阳投靠史阿为仆,不久与王寡妇成亲,育有一女。
几年过去,李二狗在史府之中,生活有了保障,气色反而更见红润。
三个月前,陆翊等人前往河内野王,史阿将所有家财交出,又询问府中仆人意见,众人忧心京师局势,全都愿意同行。
只有李二狗送走妻儿,自己却坚决留下来照顾史阿起居。
眼见李二狗殷勤地牵过马匹,史阿心中一暖,开口道,“二狗,我们也该离开京师了,不久之后,你即可与妻儿相见!”
“太好了!”李二狗欣然道,“大人打算甚么时候启程哩?”
他很识趣地没有问起缘由,只是关心行程,以做必要的准备。
府中除了史道人他们,虽然只剩下一主一仆,但出门远行,必要的衣食财物,还是需要准备一些。
“事不宜迟,就在今日吧!”史阿决心一下,再不犹疑,吩咐道,“你准备一辆牛车,两匹快马,先去后院带上信鸽,再取些衣物钱财,回到前院等着,我去与兄长话别!”
史府颇为宽敞,进入大门后,又分东西两套院落。
东边为史阿的住处,除了前堂后院用于会客居住,剩下全部辟为演武场;西边却又不同,足有四进院落,供史道人及数百婢女吃喝玩乐使用。
史阿寻到西边后院,终于在一堆美女丛中找到史道人。
“你这性子,早该离京才是!”史道人一听兄弟道明来意,不由笑道。
“董卓虎狼之辈,暴虐无道。”史阿眉头一蹙,沉声道,“此前为揽朝政,故作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如今大权在握,难免露出本来的模样。”
他语声一顿,缓缓扫过场上美人,提醒道,“兄长坐拥数百美貌娇娘,树大招风,当心惹祸上门!”
“二郎多虑了!”史道人哈哈笑道,“早在一月之前,为兄已经与董相国搭上关系,私下多有往来,相谈甚欢。”
史阿一听,不愿多言,拱手道,“那小弟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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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小平津港。
北邙山,东西绵延数百里,落在风雨之中,宛如龙蛇起伏。
小平津港,正在北邙山中段北麓,港口年久失修,往常鲜有舟船出没,今日情形却有不同,虽然风雨交加,天色晦暗,却仍有船只往来摆渡。
大河南岸,陆翊、杜阳身披蓑笠,任凭风吹雨打,岿然而立。两人身后不远,另有数十名精锐骑士拱卫,正是陆翊麾下羽林儿郎。
“不想新天子登基不过数月,京师又现兵灾!”杜阳眉头紧蹙,喟然长叹,“自午间开始,逃亡过来的民众,已有数千!”
“董卓残暴,麾下凉州兵马,亦多豺狼之辈。”陆翊神色肃然,沉声道,“此间离京师不过数十里地,朝堂但有变故,势必波及!”
小平津港,正在平阴县境内。
他见杜阳沉默不语,接着劝道,“杜叔何不随小侄北上野王?”
“我身为朝廷命官,怎好擅离职守!”杜阳缓缓摇头。
他指着场上的难民问道,“这些人中不少为雒阳富户,坐享荣华,少有一技傍身,如今家财被夺,几近废人,你打算如何安置?”
遭劫的对象虽为富户,但其宅中家仆婢女,也并受其害,大多跟随落难的主人一起逃出。后者能够自食其力,前者反而是个麻烦。
“农工之事,自然指望不上。”陆翊似乎早有打算,回答道,“教人读书识字,开设酒肆工坊,外出与人商谈,或许还能胜任。”
“那也不错!”杜阳颌首称是,有些惋惜道,“枣祗、任峻二人与你相谈甚欢,却不愿北上,殊为遗憾!”
陆翊正待接话,忽地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