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药行的人,一直注视她的只有张管事,这位父亲,眼中含着泪,一直没来劝慰女儿,眼睁睁看着她抓刀,神情异常痛苦却没喝止,他也和女儿一样,觉得受了奇耻大辱,父女俩再也没办法在人前抬头。
除去他离张文秀近,再就是吴小玉。
吴小玉站在院子里没出去,她知道何美凤现在也恨自己,似乎哥哥和张文秀的关系,是自己给撮合的一样,把自己当成拉皮条的,真是说不出的气愤。
哥哥刚成亲那两年,自己受过何美凤多少气就别提了,是因为死过一次回来,不想再计较那些小事,努力跟她往好了相处,把季铁辰的辛苦钱都搭给娘家,才换来跟何美凤的好关系和全家几年的融洽。
结果好心换来驴肝肺,自己那样付出,只消这一次没豁出去跟哥翻脸向着她,从前的一切全都抵销,自己变成恶人!既然这样,还往她眼前凑什么,谁对自己好,自己就对谁好,非拿自己的热脸,去暖她的冷屁股干什么!
她正想着,忽然发觉到身边冲起一股强烈的绝望的感觉,那么让人恐慌和害怕!
她转眼看来,张文秀已经抓起菜刀,正在向脖子上抹。
吴小玉惊骇欲绝,想要挡住根本来不及。
情急之下,她侧身朝张文秀身上扑,叫道:“不要!”
她扑过来这一刻,正是张文秀的刀触到脖子的同时。
被她这一撞,张文秀用力的方向变了,再加上切药的菜刀不是很锋利,这一刀下去,才没有割出张文秀预想的结果。
可是那细嫩的脖子上,也是一道三寸来长的大口子,肉向两边翻着,鲜血哗哗流下来,瞬间染红了半边肩膀!
吴小玉吓傻了,大叫道:“救人!快救人!”
叫着看向张管事,却见张管事满脸是泪,直到这时才过来,抱住张文秀叫道:“秀儿,我的秀儿!都是爹对不起你……”
吴小玉大叫:“张叔别叫了,倒是快救她啊!”
这时到院外的伙计们也都听到不对了,全都跑回来。
看到张文秀脖子上那么长一条大口子,这些人也吓坏了,立刻有人跳起来进屋去找药。
药行里虽然成药不多,但是刀伤药却一直有,伙计们加工药的时候很容易受伤,自家又有药行,当然会多准备一些。
张管事不动手,这些伙计笨手笨脚地给张文秀治伤。
反正药有的是,药粉大把大把地往她伤口上按,被血冲掉一层洒一层,可是药行里所有刀伤药都用完了,血还是没止住,仍旧在往下流,只是比刚开始的时候流得少一些了。
躺在地上没动的张文秀,身下的地面已经被血染红,两眼紧闭,已经陷入昏迷。
张管事坐在血泊里,一手握着女儿的手,另一手摸着张文秀的寸关尺,就那样一动不动,不哭也不叫,看起来不像伙计们那样恐慌,可是那木然的神情,却充满绝望。
吴小玉见他们治伤根本不行,连忙叫吕青和张开,立刻去请郎中过来。
把他们打发走,吴小玉回身,又手足无措地看着,地上那大片的血、张文秀脖子上的伤口、一躺一坐了无生趣的父女俩!
每看一眼,都像针一样刺在眼睛里!
会死吗?张文秀会死吗?她死了哥会怎么样?会不会发疯发狂,也去杀了嫂子?!
她不敢想,真不确定,哥哥为了张文秀会做出什么事。
她只知道,何美凤这下把事情弄大了。
不管张文秀是死是活,都不会轻易平息,如果张文秀死了,她爹肯定也会死,她早就说过,她爹活着,就是担心她,才没跟她娘去,如果没有了她,她爹完全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两条命就这么没了!
就算张文秀命大不死,都已经闹到这地步了,他们父女也不可能再在药行呆下去,没了他们,哥的收药生意做不成,哪怕往不可能了想,他们父女仍旧在这里,哥哥会认可把何美凤收来药,送到这里来?绝对不会!
她根本想不出个头绪。
过了一阵子,吕青和张武把郎中请过来。
听说张文秀自尽,血流不止,这先生也很着急,车没停稳就下来,张武帮他提着药箱子。
郎中过来看了一眼张文秀脖子上的伤口,叫道:“这样不行,伤口太大了,只靠药止不住血,去,快去抓几只蚂蚁过来,尽量要大的!”
药行的伙计有懂他要做什么的,连忙跑去抓,药行院子大,蚂蚁很容易找。
吴小玉做不了别的,听郎中又要清水,她连忙进屋去打。
把水端过来,郎中把张文秀的伤口冲洗了一下,伙计把蚂蚁抓来了,郎中告诉吴小玉:“你手干净,把她的伤口合拢在一起!”
吴小玉伸手,胆颤心惊地把张文秀仍旧流血的伤口合上。
郎中又要让帮忙把血擦一擦,用镊子捍着蚂蚁,让它的头碰到伤口上。
蚂蚁拼命想逃,蚁钳碰到东西就夹,把张文秀两边伤口夹住,郎中便一剪剪断蚂蚁的身体,只留它头在伤口上,用以缝合。
就这样夹了十来只蚂蚁,总算把张文秀脖子上那条长长的伤口缝住了,血流得也慢了。
郎中又把伤口擦洗了一下,上了大量的止血药,总算把血止住了,用绷带把伤口包扎好。
然后起身说道:“好了,抬进屋换换衣服,好好照料吧,血是止住了,能不能醒,看她的命了,流这么多血,还是有危险,你们自己卖药的,弄点补气血的药给她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