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梁家供养的死士之一,魏旭是坚持时间最久的一个,跟着梁家从陵京辗转南下,算一算也差不多有十余个年头。为了主子,前前后后办了数不清的台下勾当,其中有风险掉脑袋的就不少于十次,之所以次次能够化险为夷,除了一身十分了得的拳脚功夫和老辣的江湖阅历,还有那么几分小运气。也算是阎王殿里进出了几番的人,比起同行的六位相对年轻同行来说,也更多了三分沉稳老练。
“照魏老哥这么说,神罡境界便是世俗武夫中最顶尖的境界,那神武侯元耽你肯定是有所耳闻的,他的境界到得了神罡境么?”杨二少观相看人并没有道家那一套繁复体系与理论,但多年混迹市井被黄大将军一手调教出的眼力劲,自也有些独到之处。一路北上,除了梁家两位大佬,二少爷就与这位头发花白的黑衣武夫走得最近,寒暄客套了好几次,总算成了能够称兄道弟的熟脸。
魏旭抬头瞥了一眼梁家两位大人乘坐的马车,这才淡淡道:“银蛇元耽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跻身神罡境界,而立之年便屠灭了雪花剑池上下三百人,算得上一尊活生生的武林神话!只可惜如今做了皇庭的鹰犬,也不知寒了多少仗剑走江湖的年轻人心。”
杨二少点了点头,又问:“你觉得我对上他可有胜算?”
魏旭闻言眉头深深一皱,仔细想了想,才犹豫道:“这一趟有可能对上他?”
杨玄嚣压低了声音,谨慎道:“我也不把魏老哥你当外人,可千万别说出去!我们这一趟十有*要与他干上一场,我这几日不断与你探讨江湖武林,便是想早作打算!”
魏旭沉默了片刻,缓缓轻叹一声,呢喃道:“死士当死……”
“我就没一点胜算?”杨玄嚣自然听得出话外之音,不禁眉头深锁起来。
“事在人为,天底下哪有一定的事情?”魏旭淡淡一笑,很是坦然。
二人沉默一阵,见杨玄嚣在摇摇晃晃的马背上怔怔出神,魏旭便告辞一声,回马去巡视车队。这一趟除了作为礼品的三车珍宝外,还多了两位不容丝毫闪失的千金小姐,以魏旭为首的七名死士自是不敢懈怠。头先一辆最是华贵招摇的红木香车内坐着大启天字第一号金枝玉叶宋若微,也不知怎的,这位理所当然应该刁蛮任性的公主大人好像转了性子,一路上除了对如影随行的黑瘦少年摆摆脸色,鲜有对他人动气的时候,这让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一行人很是病态地期待着她犯一犯公主病,刁难一下谁谁谁。而随后一辆相对简单的马车里则是总督府上最是无法无天的梁大小姐,无独有偶,这位混世女魔王一路上竟也心事重重。虽然不知她因何犯愁,但是对于同行之人这多多少少也算得一件好事,否则以她捉弄人的本领,那些个花样百出的俏皮手段里随便拿出几样,就算平日里十分冷酷的几名死士也要头疼。
“日头不早了,看样子今天要在陶然县过夜了!”日已西斜,大腹便便的梁右斋望着矮小城门上的硕大匾额,心绪莫名其妙的复杂起来。一进陶然县,便算正式离开了西南三州的地界。眼看就要出了自己的地盘,在丰、泰、楽三州一言九鼎的总督大人难免心生惆怅。
三年一次进京述职,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皇庭怀柔削弱的态度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明朗无疑,所有人都知道,早已没有天策大将军撑腰的梁家,最终只会像温水煮蛙一般在安逸中逐渐退下权利的高坛,再也不会有抬头上升的机会。加上京畿庙堂内几股汹涌暗流的影响,沿途官吏莫说与梁家兄弟卖情面、拉关系,便是回避躲闪都唯恐不及。过往两次前往陵京城梁右斋和梁右禅都是经由金沙江水道一路北上,一来水道可以节约近半的时间,二来也是刻意避开那些物是人非的大小官吏。可这一次,在杨二少一意孤行的决策下,大队人马最终选择走陆路进京,这就免不了要与沿途官员打交道。看人脸色是小,但杨玄嚣又特别指明,车队以总督和知府两骑开道,面上就乱了官员出行的惯例,还要随行一百带刀亲卫,更是僭越了王公出行的礼节。即便能推脱到保护公主安危这一点上,但梁家两兄弟也已经可以清晰地想象到皇帝案头堆积成山的状告奏章和启政殿朝会上那些“肱骨忠臣”的“冒死”弹劾!
相比起大哥,丰州知府梁右禅的心绪也平静不到哪去,奈何木已成舟,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他勒住胯下马匹,回头朝身后不远处的梁宝剑招手道:“你先带几个人进城,包一间最好的客栈,先收拾妥当了,我们随后就到。”
梁宝剑正侧身点人,却被杨玄嚣叫住:“不用这么麻烦,拿上文书,通知陶然县令,我们今晚入住官驿!”
梁右斋闻言眉头一跳,又迅速平复下来,话里有话道:“二少爷有所不知,这里已经出了泰州,官驿怕是不妥吧……”
杨玄嚣撇了撇嘴,淡淡道:“本少爷这趟答应护你们进京述职,全是看大将军第三只锦囊的内容……明告诉你,出了丰、泰、楽三州,我们此后只住官家驿馆,只吃官家配餐!如果你觉得不妥,我也就不敢保证护你们安全往返了!”
梁右斋自然是玲珑心肝,一点即透,急忙点头改口道:“妥当!住官驿最好不过,妥妥的!这要是咱们住出个伤风感冒,吃出个上吐下泻,总也有人担待不是?”
梁右禅咧嘴赔笑了几声,从怀中掏出一册文书,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