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改,也是大家都动!咋就给咱初三开会呀?”
……
议论声从各个角落响起,起初很小,渐渐就越来越大,直扑向老校长而去了。
文玉一直没有出声,她可以说是最早就知道要改变的那一批人中的一个。从她公爹那里,还有,从她的感觉里。
文玉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儿的农民,她可是最知道,如果一块地里的苗子,你也不去除草,他也不去施肥,只靠着几个人累死累活,那这片地,即使再肥沃,最后也将颗粒无收,到时等待大家的是——饿死或者改变。
像工程局这样的地方,枝枝蔓蔓,人浮于事。靠着老关系、老面子、老人情,而不是靠纪律和监督,怎么可能维系这么庞大的几万人的国企的正常运转?子弟校不就是个缩影吗?真正恪尽职守的有几个?刚刚以及以往无数个日子,办公室里的情形,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
改变,至少挥洒汗水的人能够活下去!这整个的机制能够活下去!
“……很简单,我们子弟校要撤校合并,具体说,和市里的学校合并,这是好事,就是说我们可以转为公办老师。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并过去……“文玉才发现,自己愣神的功夫,老校长已经又开言了。
“咋不能全都并过去呢?咱们的土地和校舍,都归地方,人你不要?”文玉一听,就知道是高夫人在发言了。
“这是不假!可是你有没有算过一笔账,我们学校超编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就算是地方学校给了一个班级,又能够担得起教育教学任务?而且,如果我们所有的人都归过去,那么工资、保险、养老以及退休之后的福利待遇,那是多么大的一笔开销,我们的校舍都变卖了也不够啊!”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相互丢着震惊或者疑惧的眼神。
“并不过去的咋办?”不知谁在角落里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下岗、分流,或者直接回家!”
“你让谁下岗回家啊,凭什么啊?”
“凭业绩!”
“业绩?啥业绩!咱一个教书的也不能跑市场、抓调研,能整出啥业绩?”
“以近五年的授课情况,课时累积、学生成绩、作业量、获奖证书情况、教育教学论文、公开课及考勤等几大方面进行公开评比,这就是我们的业绩,”老校长推了推眼镜,手在那本子上一划,“啊!还有重要的一条,没有教师资格证的地方学校不接受!”
“什么?不接受?”李娟“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那我咋办?啊?这么多年白为工程局奉献啦?”
“这啥规定啊?还将不讲理,还让不让人活啦!我找局里去!”高夫人也急了!
“找谁都没有用!在我们工程局好使的那些套路,到地方上没人买账!”老校长头都没抬,只是向笔记本又倾了倾身体,好像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哦!至于为什么要先给初三开会,那是因为后天学生中考结束,我们初三教师就没有课了。而地方学校正急需一个教学骨干去接班教学,所以我们要从你们这些人里选拔一位老师先过去,这对公,是我们学校的一张名片;对私,这位教师的档案关系将直接落户教育局,她即可就转为公办教师,我们这边任何的下岗分流将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那派谁去啊?”人们有些焦急起来。
“后天下午两点,学校小会议室,所有教师的各项成绩、证书等将举行公开排名打分,分数最高的就去!”
老校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办公室里的人也渐渐散去。王姨和黄姨却没有走,两个人走到文玉面前,王姨先开口道:“文玉,需不需要我找一下我家你李叔,帮你运作运作?”“你秦叔和你郝叔,也能帮忙!”黄姨补充道。
“谢谢,王姨,黄姨!”文玉打心眼儿里感动!但是她不能用。
“可是,文玉,一旦儿……”文玉明白她们的顾虑,也知道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文玉笑着安慰那两张真心实意担心着她的脸。
“哎,这对我们没啥影响,要不也不想干了呢——可是,文玉,如果你需要,一定说话呀!”
文玉说不出话来,只是走过去,抱了抱王姨又抱了抱黄姨。
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文玉却没有动,她坐在自己的那张办公桌旁,手里还端着黄姨递给她的那杯水,可是并没有喝。
文玉不是这张桌子最初的主人,它的老主人,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在文玉刚来办公室报道的时候,就主动把桌子让了出来:“我下个月就去给儿子看孙子,你就坐我这里吧,省得搬桌子椅子的麻烦!”
文玉现在桌子上的玻璃板,桌面上的小多肉,一个小的水壶和小风扇,一台小闹钟,书架、和一个整块树根雕刻的“高山流水”的根雕摆件,甚至笔筒和里面的笔,都是那老人的。“用吧!只要你不嫌弃,都是你的!”那老教师一边将这些东西挨个擦拭一遍,一边自顾自的道:“斗转星移时光转,唐砖汉瓦翘首盼,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
文玉现在理解了老人那自言自语里的智慧,是啊,什么都在改变,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像老人家一样走掉,再也不会回头,那么,曾经伴她六年的这些,是不是还会期待下一任?文玉拿起抹布,细细地把它们挨个擦拭了一遍,才明白,老人当年的擦拭,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