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在上房里服侍了半日,眼见陈婉兮全幅心思都在小世子身上,便轻着步子往外去了。

走到院中,她点手招来两个小丫头:“你们在这里守着,若是娘娘有召唤,便说我去去就来。”

两个小丫鬟点头答应,柳莺下了台阶,急急的出门而去。

离了陈婉兮日常所居的琅嬛苑,柳莺迟疑了片刻,步子一转便往厨房行去。

一路上,她低头疾走,心跳的甚快,所幸并未遇见什么人。

走到王府大厨房处,才踏进院子,便见几个女人蹲在院中地下择菜。

一见她走来,这些妇人忙不迭起来,迎上前来满面堆笑:“姑娘怎么有空到这儿来?”“想是娘娘有什么吩咐?打发个小丫头子说声就罢了,还劳您大驾!”“院里地下脏,您往西屋坐,中午有余下的水晶包子,没人动,干净得很,拣两个给您配茶吃。”

柳莺是陈婉兮的陪嫁丫鬟,身份不同寻常,在肃亲王府一众下人里很有几分脸面。所行之处,那些二等三等的家仆,极是捧她。

柳莺一笑,温言道:“嫂子们不必忙活了,我就是来看看那两位来送信的兵士。”说着,停了停又补了一句:“是娘娘打发我来问些话。”

这几个妇人听闻,连忙将她领到了西边一处偏间里。

这偏间原是个放杂物的地方,王府中若有客到,底下的随从便都在此地招待。

柳莺踏入门内,果然见两个身着甲胄的粗壮汉子围桌而坐,正大啃大嚼着棒子骨、烧鸭子等吃食。

一见她进来,这两个汉子各自呆了一下,慌不迭放下手里的吃食,将个油手在衣襟上蹭了几蹭。

柳莺只当不见,微笑道:“两位大哥好,多谢两位替我们王爷送信,一路多有劳苦。”

这两人常年在边关打仗,本性又是个粗人,乍然见了这么个文质彬彬的姑娘,都有些束手束脚。

一人便回道:“我们一向跟着王爷,替王爷送个信罢了,哪里说得上辛苦。倒是多谢王妃娘娘这等抬举,还赏我们酒肉吃。”

另一人有些憨直,径直问道:“敢问姑娘,可是王妃娘娘要见我们?”

柳莺眸光轻闪,微微一笑:“娘娘杂务冗繁,怕是不能够见两位了。然而王爷离家多年,王妃始终牵挂于心,好容易两位大哥来府中送信,所以特特打发了我来问问两位大哥,我……我们王爷近况、近况如何?他身子可还康健么?”

这话到了尾处,竟有几分迟疑断续。

好在这两个汉子久在行伍,生性粗率,倒也不曾察觉有什么不妥,更听闻王妃不曾招自己前往,心口倏地一松。

其中一人便道:“请姑娘上复王妃,王爷一向都好,去年受的那箭伤,如今也都痊愈了。今年边关打了胜仗,朝廷要和那边议和,局势平稳,便将王爷召回京城。大约再两日的功夫,王爷就进京了。”

柳莺心口突突一跳,面上不动声色,浅笑问道:“原是如此,多谢两位大哥了。二位慢用,我先去了。”

这两个汉子不疑有他,说道:“姑娘客气了。”

柳莺出了偏间,那几个女人依旧在院中蹲着,她敷衍了几句,便匆匆走了。

一路回去,她低垂着头默默的想着心事:原来王爷去岁还受了箭伤,竟全不知道呢。来的信上,也从来不曾提过这件事……

陈婉兮在房中抱着儿子逗弄取乐,一会儿捏捏儿子肥白嘟嘟的小脸,一时折了花枝引他笑闹,倒是开心。

停了一会儿,她口渴起来,便扬声唤道:“柳莺!”

门外竟无人应声,倒有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子进来回话:“柳莺姐姐出去了,娘娘有什么吩咐?”

陈婉兮没有言语,只挥了挥手,叫她下去了。

恰逢此时,柳莺回来,听了小丫头子的话,忙进内室,陪笑着将适才路上想好的话讲出:“娘娘吩咐要为小世子熬山楂糖水,我拿山楂到厨房吩咐去了,一时没在跟前。”

陈婉兮神色淡淡,不置可否,只说道:“我口干,你去炖一盏六安瓜片来。”

柳莺答应着,又出门去了。

陈婉兮看着那翠绿色的裙摆晃出门去,若有所思。

陪房梁氏,自一面落地穿衣镜后绕了过来,上前低低道了一句:“娘娘,老奴去打听了,这婢子去了厨房,同那两个兵士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打着娘娘的旗号。”

陈婉兮这间居所,坐北朝南,双面开门,南北通透,南向放六扇锦缎红鲤戏莲叶紫檀木屏风,北过的门前便安放着一架镂雕牡丹缠蔓西洋水银穿衣镜。这梁氏,便是打从北面过来的。

梁氏今年大约四旬开外的年纪,原是陈婉兮在娘家时的乳母,陈婉兮出阁便也将她带到了肃亲王府。

陈婉兮轻轻拍抚着豆宝的背心,面上波澜不起,只轻轻说道:“我可不曾,吩咐她去呀。”

梁氏看着自家小姐那张精雕细琢又淡漠如水的脸,心中暗暗感叹,好好一个千金小姐,曾经也是爱说爱笑的烂漫天性,到如今竟成了这幅样子。

侯夫人自从生下女儿,身子便不大爽利,还在襁褓之中的陈婉兮便交给了梁氏照料。

梁氏也实在心疼这个自幼就没了娘的孩子,把她当成自己的亲骨肉般的疼爱抚养。她是亲眼瞧着,侯夫人过世新夫人进门,小姐从一个快活自在的孩童,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小大人,早早添上了一份与她年纪不相称的成熟。

这样的小姐,她无法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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