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白雪的映照下泛出几分青蓝,散布着昏黄烛光的宫城在这一刻寂静了。
珍妃躺在榻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她只有闭上了眼眸才能将思绪里的杂念埋藏在心底,暂时抛开心底里的忿恨。
她很享受这个时刻。
夜晚甘泉宫只有几位守夜的宫人,也都紧紧的闭上了嘴。
“小翠,小翠。”
温柔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夜。
珍妃的紧闭的眼眸忽然间动了动。
这个声音再次勾起她暂时埋藏在心底深处最柔软的记忆。
小翠是她的母亲为她起的乳名,希望她的外表如翡翠般玉润;品行如翠竹般高洁;声音如翠鸟般动听。
这个声音她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她此刻回到了母亲的温暖的怀抱里。
忽然间,她面前半蹲在地上对着她张开双臂的母亲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她的脑海里仿佛有惊雷炸响,她想起来了,母亲早已去世了多年。
珍妃从床榻上惊坐起,双手搓揉了一下脸颊的汗渍。
“小翠,小翠。”
母亲温柔的声音再次传入了她的耳里。
她抓着凌乱的发丝。
呵!
这个梦还真长呀?
她垂下手臂,半靠在榻上张开了眼眸。
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位妇人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帘,窗尾妇人的身影依然存在。
“娘,是你吗?”嘶哑的声音里包含着无尽的思念。
在她三十岁寿辰的时候,她母亲入宫来探望了她,回府之后便一病不起。
弥留之际想见自己一面,皇后却以礼数不和为由无情的拒绝了。
短暂的相聚后却是永别!
她母亲头七那几日她一直独自在烛光和泪光里度过。
天子怜惜她。
便破例给她母亲赐下了金缕玉衣穿着下葬。
眼前的人影同样也身着金缕玉,传说只要穿上金缕玉衣死后的人的精气不会外泄,尸骨万年不腐,可求来生。
这话果然不虚,她母亲面容依然慈祥得像一尊菩萨。
“娘,小翠不孝,没让你活着得时候得享殊荣。你死后穿上金缕衣也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珍妃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就像个小姑娘一般,放下她的一切高傲和伪装。
她的目光怔怔的落在人影上,期待着她母亲的能与她说说话。
她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
人影忽然抖动了一下,悠然的飘去了墙角。
慈祥的面容变的愁苦了起来,身上的金缕玉衣开始斑驳,头上的金钗眨眼间换成了木钗。
珍妃耳畔响起皇后得知天子赐下金缕衣时的忿吼:“我是皇后,我的父母才有资格穿着金缕衣下葬。
一个贱民穿了逾越身份的殓服下葬,定会下油锅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墙角的人影不断的缩小,影子身上的金缕衣也渐渐散落。
珍妃的脑袋嗡鸣了起来,她似乎看见了母亲在炼狱中受苦的惨象。
母亲就要再次远离她回到炼狱中受到无尽的折磨,她眼眶的里泪珠扑簌簌的滚落而下。
她不能让母亲再次离开她的身边,再次回到那个只有无边黑暗的炼狱。
可她感觉自己的双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法挪动丝毫。
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只能挥舞着双手想抓住她的母亲,嘶吼着:“不要,娘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终于人影还是消失不见了,什么都不没有留下,宛若这一切都没法发生过。
难道这只是一个真实的梦境?
不!
她的母亲定是要来与她传递什么,只是时间太短什么都来不及交代。
仿佛再次回到了八年前与她母亲匆匆想见的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她呆滞的靠在床榻上,仿佛陷入了魔障之中,口中喃喃低语了起来。
“皇后的哥哥死了她没有了靠山,天子最宠爱的便是我。
我能毒死韦太尉,就能毒死韦皇后,皇后的位置一定是由我来坐。
我很快就是大昭皇后了,我的娘有资格穿金缕衣,我娘穿金缕衣没错,不应当受到炼狱的惩罚……”
窗上糊着的油纸被戳了一个小孔,一根芦管缓缓升了进去,对着殿中喷出了浓烟。
片刻后珍妃就在无尽凄凉的思绪中陷入了沉睡。
……
殿外
清河公主一身便衣,身旁跟着奶娘和一个混迹在市井中的傀儡技师,在脚下还躺着守夜的宫女。
奶娘欣喜的说道:“公主,方才珍妃已经承认了是她杀的韦太尉,咱们去禀报天子吧!”然后顿了顿咬着牙道:“这贱人既然还想着对皇后下手,一定要让天子严惩她。”
清河公主沉吟一会,如今只是能确定了韦太尉是被珍妃害死,想要扳倒她没有这么的容易。
笼着手说道:“不可,没有真凭实据珍妃是不会承认的,还会倒打一耙,父皇也不会相信我们,母后可是后宫之主,珍妃不足为虑。”
奶娘在珍妃得宠之初便觉得这会是皇后的心腹大患,还提议过找借口杖毙了珍妃,不过皇后却担心天子会觉得她是毒妇,从而夫妻之间更加疏远,于是拒绝了奶娘的提议。
如今是被她一语成谶了。
珍妃已然不是当初可以任由他们动私刑的妃妾了,奶娘也焦急起来:“那怎么办?今夜我们迷晕了甘泉宫的宫人,已经打草惊蛇了。”
一旁的傀儡师并没有闲着,就在她们俩说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