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庭院南边,在属于司马家四秀司马雁的那间精舍里,坐着两男一女。
男的自然是司马世家家主司马文驰老先生的长子司马晟。他把背脊挺得笔直,侧坐在一块毛皮垫子上,半边身子侧向软榻,半边身子斜对着屋门。他身上穿的是一套羊皮猎装,胸前还披挂着软甲,膝前横着一支镶金玉鞘的长剑,一副随时要与人斗剑厮杀的模样。
司马晟的神情很紧张,不知是因为屋外的争斗声,还是此时坐对面软榻上,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子。他细细听着屋外的响动,可眼神却始终留在洛环玉身上,挪也挪不开。
洛环玉不愧是一位让许多武林世家公子神魂颠倒的女子。西北司马世家的长子司马晟如此痴痴的望着她,她却没有半分不自在的神情。这女子长得的确美丽,仿佛是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人物,一张瓜子脸好似美玉雕成,两片嘴唇饱满殷红得像是新摘的樱桃一般,尤其那一对眼睛,满含着千般神采,不消她开口,只拿眼神一望,旁人就可以读出她想说的话来。这位年过而立的女子,她身上非但看不住岁月的痕迹,更酝酿出了一种成熟的媚态。
洛环玉身上穿是一套朴素的莹蓝布裙,巴掌宽的青灰色布带,裹出一截细软的腰身,这寻常的布料子和拙劣的裁剪丝毫掩不住她美好的身段,反倒衬出了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不过莫看洛环玉的衣裙粗糙,她发髻上的珠钗、耳垂上的坠饰、皓腕上的黄玉镯子,无一不是价值千金的昂贵之物。这些奢华的东西,自然大半是司马晟和司马雁送给洛环玉的,尤其是那一只洒金黄的和田玉镯子,温润如脂,色如昆仑山麓的晚霞,正是司马大爷花了三千两金子从赤胡国富商手里买来的,据说是某一代赤胡大公主的陪嫁之物。
可哪怕是司马大爷一掷数千金,人家洛环玉的眼中,也依旧是没有司马晟的影子。她笑呵呵的拉着司马雁的手,一点儿也不像身处险境中的人,就这么随心随性的拉着家常。
司马雁看着面前的大哥,心里叹气,她总想把话题扯到司马晟身上去,可洛环玉就是故意躲躲闪闪,只一个劲儿的,全讲些京都定阳城的繁华、皇宫大院里的趣事和京都道门供奉院高手的种种奇异神通。
庭苑中北面远处,念娘已经显身出来,拦下了两位唐家子弟。司马雁心中有数,两个唐家子弟肯定不是念娘的对手,就算再加上还留在小木楼里“流星无影手”唐砺,念娘也当应付得来。至于那七个粗鲁的莽汉,对于老康掌柜的来说,并不算什么太难缠的对手。而坐镇在精舍门外的老吴,以他沉淀几十年的刀法,也应该胜得过三哥新招入麾下的两广飞鹰卫统领汪昌平。
司马晟和司马雁并不担心前来追杀洛环玉的两拨人,他们留神提防的,是这棋局中另外三处不可预料的变数。
一是老二司马晨会不会出手。这位司马二爷修的是终南仙宗的外门道法,虽然离那脱胎换骨的还丹道果还差得甚远,但一身内家真气已经尽数凝为道家真元玉液,司马晨若是出手,绝不是寻常武林高手能挡得住的。而且司马晨麾下,有朔城老街上功夫数一数二的“妙手阎罗”贺二娘,就算司马晨不亲自出手,贺二娘要是潜入了顺平楼的后庭院,可也是个难缠的事情。老康掌柜曾估算过,若是他与贺二娘单打独斗,只五百招便会落败,但如果念娘或者老吴能助他一臂之力,当可将贺二娘逼退,不过那也得是两千招之外的事情了。
二是其他潜藏在暗处的高手。洛环玉这次来西北朔城的事情,早在她离开京都定阳时就走漏了风声,知道这件事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不会少。究竟还有多少人想抢走洛环玉手里的那件东西,其中是只有武林人士,还是暗藏有道门的仙师?传说那件东西与胡汉大势有关,难保京都供奉阁和凉州供奉阁不会派人来夺,若是有道门炼气士前来,只消一位还丹初成的高手,就能把朔城搅得天翻地覆。
三是前来接应洛环玉的赤胡使者藏身何处。洛环玉说,那位把东西交给她的神秘人,逼着她服下了一颗古怪的丹药,事后言明这是一颗毒丸,而解药就在赤胡使者的手里。若洛环玉不能把东西交到赤胡使者的手里以换得解药,这颗毒丹就会在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发作,到时周身奇痒难当,犹如万蚁噬骨,一时三刻之后,人会不堪折磨而神智溃乱,疯癫一般的将自己的肉身抓挠成血肉碎片,死得惨不堪言。
言及此处时,洛环玉难得露出一丝凄然的神色。她言道,若真的办不成这事,她就自寻个僻静无人处,刎颈而死,免得受那折磨。司马晟听她这话,用力握紧了玉鞘长剑,手背上浮起一片青筋。
司马兄妹问她如何联络赤胡使者?洛环玉只说,那神秘人还给了她一道灰黑色的符纸,上面画着银色的古怪图形,令她在朔城找间客栈住下之后,就立即点火烧符,把符灰撒到当风处,那赤胡使者便自会寻到她,来人若有解药,就是正主儿。
这道灰黑色的符纸,如今已然在精舍边烧掉,洛环玉也只能盼着那身怀解药的赤胡使者来与她交换,至于那些追杀而来的武林人士,还有通胡叛雍的罪名,她都顾忌不上这许多了。
司马雁知道洛环玉这人的性子,她表面上总是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却藏着许多事,对谁也不会说。司马雁想方设法保住洛环玉,一方面固然是念在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