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夜里,陆月白终于将衣裳洗完了。她被张嬷嬷带到睡觉的地方,一推开门,才发就寝的矮屋里,打着一排铺子,睡着十几个人。
陆月白皱了皱眉头,她向来不喜与人同住,更何况是这么多人呢。
只是,在此她无法将自己当做相府的二小姐,要求她们给自己换地方,唯有硬着头皮住下。
陆月白见最里侧的铺子还空着,便走了过去。可熟料,房间里另一名粗壮的女子抢在她前头往那铺子上浇了一盆冷水。
陆月白一阵惊愕。
那女子转过身来,满脸鄙夷地望着陆月白,一副踩到她头上又料定她不会反击的模样。
“瞪什么瞪呀,就是我干的,怎么招?”她从陆月白肩侧擦重重地擦过去,径自躺到铺子里睡去了。
陆月白内心如填满干柴烈火的灶炉,蹦出的星星之火恨不能顷刻燎原。她握紧了手心,极想冲上去扇那贱婢几个巴掌,恃强凌弱,算什么东西!
只是,陆月白强行压下自己的冲动,眼前的亏,她吃不起。
这些五大三粗的女人,处事本就习惯于使用暴力,逞强无疑只能令自己吃亏罢了。陆月白将气咽进肚子里,将褥子一卷,只露出干的地方,和衣躺下了。
天蒙蒙亮,随着一声鸡鸣,太阳渐渐升起。
一大早的,她们便被粗鲁的呵斥声叫醒。管事嬷嬷每人分一个粗糙的窝窝头,让她们赶紧吃完开工。
窝窝头又干又硬。陆月白在心里吐槽,这特么是隔夜的吧?这叫人怎么吃呀!
心中虽有不满,但陆月白还是强迫自己慢慢咽下了不少,吃不饱哪有力气干活。
然而她们正吃着,前方却传来了车轱辘的吱呀吱呀声。陆月白不禁抬头,她微愣,这辆锦绣马车不是姐姐陆月瑶的吗?
马车停下了,门帘被掀开,芷佩先下来。少顷,谪仙般的陆月瑶方姗姗露面,优雅地被扶下了马车。
嘴里的窝窝头有些咬不动了。陆月白暗自冷笑,为了让自己过得更不堪一些,竟要动这嫡姐大驾,纡尊降贵地下乡亲自指点一番。
那些个下等婢子见大小姐驾到,个个笑脸逢迎,巴结谄媚,恨不能将心肝奉上。可陆月瑶却压根不睁眼瞧她们,她微微昂着下巴,袅袅地朝前走了几步,最后目光落定在陆月白身上。
见陆月白荆钗布裙,额发凌乱,嘴角还沾饼子末儿,像极了一个村姑。陆月瑶顿时有着说不出的畅快,心想,这模样哪还像相府的小姐,就是府里劈柴扫地的,也比她体面些。
陆月瑶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陆月白冷眼暗骂一句神经病后,扭头就要离去。
“站住!”陆月瑶正色喝道。
陆月白转身,扯开个笑脸:“妹妹这身打扮令姐姐见笑了。姐姐何等尊贵,妹妹不想污了姐姐的眼,妹妹去干活了,告辞。”
陆月瑶伸手拦住她,挑眉笑道:“妹妹这是哪里话,姐姐倒是觉得,这一身,挺适合你。”
陆月白将头侧过去,道:“既如此,多谢姐姐夸奖,告辞。”
然而陆月瑶仍是没有要让她走的意思。
“这么急赶去投胎吗?姐姐特地来看你,你就不陪姐姐多聊一会?”
陆月白没甚耐性,向来讨厌打太极。此刻,只觉得陆月瑶同虱子一般讨厌,恨不能用掌拍死,用开水烫死。她缓缓地朝陆月瑶看去,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烦:“陆月瑶,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快说。我没时间在这陪你叽叽歪歪。”
陆月瑶笑嘻嘻地言道:“妹妹何出此言呀,姐姐当然是来探望你的,哪有那么的居心呀?”
陆月白冷笑一声:“呵,陆月瑶,明人不说暗话,只怕你来是想着要怎么磋磨我吧?”
闻言,陆月瑶佯装讶然,她伸出手假惺惺地替陆月白整理额发:“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呀,姐姐自然是怕乡下这群下人不懂规矩,亏待了妹妹呀!”
陆月白冷漠地后退一步,愈发觉得陆月瑶面目可憎。而此时,陆月瑶却发现了陆月白手中的未啃完的窝窝头。
她即刻将陆月白的手捉起来,大惊小怪。
“呀,你们怎么能给二小姐吃这样的东西呢。张嬷嬷!”
张嬷嬷忙走上前来,赔笑道:“那大小姐的意思是?”
陆月瑶放下妹妹的手。
“二小姐乃是千金之躯,怎可吃如此粗糙的食物。接下来,若是厨房里有馊掉的鸡鸭鱼肉,你们皆可拿出来孝敬二小姐,莫让她受了委屈。”
陆月白闻之愕然,心想这陆月瑶倒真是生了一副菩萨心肠。这样的事,竟也做得出来。
卧槽,馊掉的鸡鸭鱼肉?这特么可是满满的黄曲霉素,吃了致癌的。陆月瑶是想让自己慢性自杀吗?!
张嬷嬷自是心领神会,连声应道:“是,是,老奴一定照做。大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
陆月瑶看向陆月白,轻蔑地一笑,朗声吩咐:“你们谁也不许怠慢了二小姐!”
陆月白眼里闪烁着寒芒,望着陆月瑶缓缓侧过去的身影,只觉得那副怡然自得的媚态,暗藏着卑鄙。她暗忖:“真是够恶心的。一六年的时候曾有五送下乡,送政策、送科技、送农具、送种子、送信息。陆月瑶倒好也跟着效仿起来,只不过她那五送,是送苦难,送压迫,送折磨,送羞辱,送仇恨。”
待陆月瑶走后,一群人也开始各自干起了活儿。陆月白正要去洗衣服,却被张嬷嬷拦了下来。
“衣服不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