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捡心里也难受得紧,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谢大郎看着地上的足印,目光带着几分沉郁。
他想着谢则安刚才那短暂的沉默,以及谢则安沉默时的神色。有一瞬间,坐在那儿的人仿佛不再是平时那个或乖巧安分或机灵开朗的“弟弟”,他们之间明明只相隔一丛梅花,那种陌生感却让他觉得彼此像隔了两辈子那么远。
谢大郎到底还小,根本理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怔怔地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谢则安紧闭的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拍掉了肩膀和头顶上的细雪,快步走上前把门推开。
谢则安正准备上-床睡觉,看见谢大郎时呆了呆,问:“怎么了?”
谢大郎低头写了几个字:“我想和你一起睡。”
谢则安笑眯眯地说:“好啊!”
谢大郎脱掉衣服上-床,伸手抱住跟在他后面钻进被窝的谢则安。小小的个儿,软软的身板,暖暖的气息,这确实是他的弟弟,主意特别多的弟弟。谁都不知道他脑袋里装了多少有趣的想法,和他在一起每一天都很快活……
谢则安翻了个身,抬起脑袋对上了谢大郎凝视着自己的视线,问道:“大郎你怎么了?”
谢大郎抿了抿唇。
三郎呢?三郎快活吗?
无论什么时候瞧见,三郎看起来都是快活的,那看不见的时候呢?
三郎不痛快的时候不会找他们,比如刚才三郎一个人躲着练剑……
谢大郎把手臂微微收紧,将谢则安整个人抱进怀里。
谢则安一下子明白了谢大郎的意思,他说道:“大郎,我没觉得委屈。”
谢大郎闭着眼装睡,手却没有松开。
谢则安懒得挣开了,闭上眼准备睡觉。
没想到还没入睡,门又被敲响了。
谢大郎翻身下床,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谢季禹。
见到谢大郎时谢季禹也微微讶异。
谢季禹笑着说:“大郎,你睡在这里?”
谢大郎点点头。
谢则安也起来了,疑惑地喊:“爹?”
谢季禹说:“正好大郎也在,我们父子三个喝一杯。”
谢则安:“……”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道理你懂不懂啊懂不懂!
最后谢季禹把榻上的矮几挪到床上,摆上酒,父子三人盘腿分坐矮几两侧,很没形象地窝着被子对饮起来。
谢大郎喝酒的次数不多,低头抿了抿,又抿了抿,仔细砸吧,仿佛想琢磨出它到底是什么味儿。
谢则安看着有趣,也跟着谢大郎认真尝起酒味儿来。
谢季禹只能先开口:“三郎,白天你祖父他们都在,没我说话的机会。”
谢则安说:“我晓得。”
谢季禹说:“我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你要是不乐意的话,咱可以想想办法。”
谢则安眨巴着眼睛:“什么办法?”
谢季禹说:“跑。”
谢则安:“……”
谢季禹说:“你跑去找你燕大哥玩一段时间,京城这边我来搞定,杨老先生那边说得不近人情,但也不是没办法解决的。你不在京城,陛下自然会想别的办法。”
谢则安说:“这样一来我以后还不是当不了大官。”
这等于直接打赵英的脸,赵英以后会重用他才怪。
谢季禹说:“不一定……陛下已经不年轻了。”
谢则安瞪着谢季禹。
谢季禹说:“太子殿下那边倒是不太好办,毕竟你已经和他说了要和公主成亲。不过你和他那么好,应该不成问题。”
谢则安说:“这才是‘不一定’的地方,我要是离了京城,太子殿下很快就会把我忘掉了。”
谢季禹知道谢则安说的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赵崇昭身居太子之位,周围巴结他的人不知凡几,要不是谢则安一直能拿出各种新鲜玩意儿让赵崇昭玩得尽兴,他们之间哪会有现在这种交情。
和上位者的“情谊”,向来最不可信,也最不可靠。
谢季禹叹息着说:“三郎,你不要把事情看得太清楚,否则活起来会很辛苦。”
谢则安说:“我一点都不辛苦。”
经梁捡那么一点醒,谢则安明白自己有些做法和这个时代的“规则”是相背违的。
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谢则安笑眯眯:“皇帝老儿的女婿、太子爷的妹婿多稀罕啊,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赚起钱来不要太轻松。我得看看这几天有谁笑话咱家,回头他们家来向咱借钱时咱一律不借!”
谢季禹:“……”
你当京城都是困难户?哪会借钱借到你头上!
父子三人没再说话,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最后横七竖八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天一大亮,谢则安精神抖擞地爬起来,自个儿跑进宫求见赵英。
赵英还没用早膳呢,见谢则安来了,边往外面走边问:“你小子怎么来了?”
谢则安搓着手喊:“父皇啊,我就是有件小事想来和你商量商量……”
赵英脚下一趔趄。
他转头瞅着谢则安:“你喊我什么?”
谢则安说:“父皇啊!小婿马上要和宁儿成亲了,不是该跟着宁儿这么喊吗?”他一脸腼腆,“哎哟喂,这么快改口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父皇您不喜欢的话我马上改回来。”
赵英:“………………”
他哪里像不好意思了?
赵英努力维持好自己的表情:“有事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