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着一件米色素面缎对襟褂子,头发胡乱挽做一个圆髻,插一支素银簪子,脸色蜡黄,眼睑下是一圈深深的青影,一副憔悴至极的样子,不是别个,正是君璃自出嫁以来,便再不曾见过的周姨娘。

不过才短短几个月没见,周姨娘却老了十岁都不止,鬓角竟已隐隐看得见白发了,显然日子过得很不如意,一见君璃便压抑的低声哭道:“大小姐,当日都是奴婢猪油蒙了心,奴婢已经知道错了,况奴婢身份低微,当日也实在是有心无力,求大小姐大人大量,就不要与奴婢一般见识了可好?奴婢给您磕头了……”说着,便“噗通”一声给君璃跪下了。

见此状,君璃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晴雪已先挡到了君璃前面,居高临下看着泪眼朦胧的周姨娘冷笑道:“周姨娘,瞧您这话儿说得,什么当日不当日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一回事?想来姨娘应当听说过一句话叫‘好狗不挡道’,我们大爷还在家等着我们奶奶回去用午膳呢,您若再挡着我们奶奶的路,可就别怪我即刻使人去禀告夫人,请夫人派人来请姨娘离开了!”

晴雪自来便不甚喜欢周姨娘与君珊母女,更何况之后又出了周姨娘忘恩负义,对君璃姐弟见死不救之事,自是越发憎恶她们,现如今只是骂了周姨娘一句‘好狗不挡道’,已算是够客气的了。

周姨娘显然也知道晴雪不待见她,便不理会晴雪,而是跪行着绕过她,再次跪到了君璃面前,哀哀哭道:“大小姐,奴婢在府里是个什么处境,阖府上下有谁不知道?奴婢知道您心里还在为上次之事恼奴婢,可奴婢真个是有心无力啊,求大小姐看在奴婢曾服侍过已故夫人一场的份儿上,就大人大量,原谅奴婢这一次罢,奴婢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求大小姐就原谅奴婢这一次……”

君璃并不发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周姨娘翻来覆去的哭诉那几句车轱辘话,一直到周姨娘见她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反应,渐渐哭不下去直至彻底没了声息后,方淡声开了口:“姨娘,虽说这几日夫人病了足不出户,可夫人到底是主持府里中馈的人,这府里怕还没有什么事是能瞒得过她耳目的,姨娘若是想做夫人现成的出气筒,就只管继续哭下去,我还有事,急着要家去,就不奉陪了!”说完,绕过周姨娘便要离去。

——虽说与周姨娘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却并不妨碍君璃认清后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得好听一点,周姨娘只是一个为了自己和女儿在夹缝里求生的可怜人。但可怜之人往往都有其可恨之处,周姨娘的可恨之处就在于实在太过自私太过现实了一些,她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女儿君珊,站在君珊的角度来说,能有这样一个生母可谓是人生大幸,可站在那些被周姨娘算计伤害过的人的角度,譬如君璃的角度来说,那就真是太倒霉了,倒霉到君璃再不愿与之打哪怕一次交道,以免不知道哪一日又再被恶心一次。

所以,不管周姨娘今日半道拦住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又打算拿出什么东西来作为交换条件,君璃都不耐烦再听,她只想立刻离开君府这个自己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的地方。

不料腿却被周姨娘自身后一把给抱住了,君璃一连挣了好几下都未能挣开,索性也不挣了,任由周姨娘抱着,居高临下怒极反笑道:“看来姨娘今儿个铁了心要将我留下了?既是如此,我少不得要使个人去问夫人一声,到底是谁给的姨娘这么大的脸面,可以帮着夫人留客了!”

喝命一旁早已气得满脸通红的锁儿:“你即刻去夫人那里一趟,把事情回明了夫人,看夫人怎么说!”

“是,奶奶。”锁儿大声应了,转身便要往杨氏的上院跑。

周姨娘本还想着君璃向来大方好性,自己哭诉一通,就算不能将关系修复得与以前一样,多少也能挽回几分,况自己手里还有筹码呢,却不想君璃根本不想听她多说,且不是装的不想,而是真的不想,不由有些慌了,也顾不得再哭,忙起身几步上前拦住了锁儿的去路,方含泪向君璃道:“大小姐,我知道您是不肯再原谅我了,可我是真的有要紧事要与您说,您不妨先听听我要说的到底是什么,再决定要不要使人去回夫人可好?”

君璃却是一脸的意兴阑珊,“我说了我还有事急着家去,实在没空听姨娘的‘要紧事’,还请姨娘让路!”心却不自觉提到了半空中,暗想周姨娘所谓的“要紧事”,也不知道与端午那夜之事可有关联?

见君璃还是不耐烦听自己多说,周姨娘越发慌张,只得咬牙下了狠药:“奴婢要说的事,其实与端午夜有关,不知道这样大小姐还愿意不愿意听奴婢一说?”

周姨娘果然知道端午夜之事!

君璃心下猛地一“咯噔”,面上则做出一副越发意兴阑珊的样子,淡淡向周姨娘道:“横竖我这会子闲着也是闲着,姨娘若是愿意说,我自然愿意一听。”当然她若是要提出什么交换条件,那她也懒得再听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此事既然周姨娘能知道,旁人自然也能知道,她就不信没有周姨娘,她就真查不出来了!

听在周姨娘耳里,却以为她是在欲擒故纵故意拿乔,心里有了几分底,原本慌乱的表情也从容了几分,道:“毕竟是攸关大小姐和大少爷生死的大事,想来大小姐必定极愿意一听,只是……”顿了一顿,“只是奴婢在说之前,有一个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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