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平侯见容湛态度还算恭敬,方面色稍缓,正要再说,一旁身着一袭淡蓝色二色金缂丝锦缎通袖长袄的二夫人已拿帕子捂了嘴,笑道:“湛哥儿只怕早想搬进来了,只不过年轻人面薄脸嫩的,不好意思罢了,这会子心里还不知道多感谢侯爷给了他这个台阶下呢,湛哥儿,二婶我说的可对是不对啊?”
不待容湛答话,又笑道:“也不怪湛哥儿早想搬进来,虽大奶奶才进门不到十日,可大奶奶的人品才貌却是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这些也还罢了,我最喜欢的,还是大奶奶待长辈的那份孝顺之心,为了劝大嫂吃药,一连被大嫂不小心打翻了两碗药在身上也不在乎,还跪下来好言好语的劝大嫂,直至劝得大嫂答应吃药才算完。大嫂可真真是好福气,能得一个这般孝顺的儿媳妇,实在让弟妹我羡慕得紧啊!”
二夫人话音刚落,一身酒红撒金褙子配雪青马面裙的三夫人便笑着接道:“是啊,大嫂可真真是好福气,能得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媳妇,也就难怪之前大嫂要一力促成这门亲事了。我说句心里话大嫂别恼啊,先我还想着,别是大嫂偏心娘家人,所以才在大家面前将大奶奶夸得花儿一样,如今看来,大嫂的确不是偏心娘家人,而是大奶奶的确有那么好!”
妯娌二人一唱一和的,说得大杨氏差点儿没怄死过去,暗自将二人恨个半死之余,因忙拿眼去看宁平侯,生恐宁平侯听了二夫人三夫人的话,以为她有意为难君璃,竟将药洒了新媳妇一身,还逼得新媳妇才进门几日便下跪,须知这门亲事可是她一力促成的,如今却恰恰是她最先刁难君璃,难道她其实并不满意君璃,君璃也没有她之前说的那么好不成?且也有损她一贯温柔贤良的形象。
随即又忍不住暗想,到底是谁将此事传扬开来的,那日的事她明明就下了封口令,自己院里的人应当没有一个敢出去乱传才是;当然,也有可能是小贱人将事情传扬开来的,可小贱人才进门几日,手上除了自己的几个陪嫁丫头并婆子,根本没有可用之人,她这几日又没有与二房三房的人接触过,二房三房的人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大杨氏因忙打点起精神,笑向二夫人与三夫人道:“两位弟妹说得不错,大奶奶的确孝顺,不过到底谨小慎微了一些,见我因犯了头疾,口气比之往日略有些不好,便以为如今身份不同,以往是我的外甥女儿,如今却是我的儿媳妇,儿媳妇与外甥女自然不一样,以为我是在生她的气,吓得手软脚软的,只当我是那些个恶婆婆,却不知我也是有女儿的人,又怎么可能自己的女儿就当宝,人家的女儿就当草呢?况咱们家也做不出那等小家子气的事儿来,只看母亲待咱们妯娌三人宛若亲生,便可知一二了。”
说着看向一旁低眉顺眼与二奶奶站在一块儿的君璃,招手笑道:“大奶奶过来,如今当着你两位婶子的面儿,我便再与你说一遍,以后一定拿你当亲生女儿般看待,就跟菡丫头一样,你在我面前实在不必那般谨小慎微,只管素日怎么样,如今仍怎么样,可好是不好?不然传到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人耳朵里,还以为咱们姨甥婆媳俩怎么了呢!”说到‘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几个字时,禁不住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二夫人和三夫人。
因今日阖府的主子们都在,是以君璃自进门起,便一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只要旁人不问到她头上,哪怕就是说到她头上,就譬如方才宁平侯要容湛即日便搬回迎晖院时,再譬如方才二夫人与三夫人说得热火朝天时,她也只当没听见,一直尽职尽责的装壁花,反正她是新媳妇嘛,新媳妇羞怯一些还不是该的?打定主意要给旁人一个娇娇柔柔的小白花印象,以便将来不管她是跟容湛又有了摩擦,还是再次跟大杨氏起了冲突,舆论也不会一边倒的倒向他们。
这会子见大杨氏问到自己头上,君璃倒是不好再装壁花了,只得微红着脸上前几步柔柔一笑,道:“母亲待媳妇的好,媳妇心里自是明白,媳妇打小儿便没有亲娘,以后母亲便是媳妇的亲娘了,媳妇一定会加倍孝顺母亲的!”
反正事情已经传扬开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别人心里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又岂会因大杨氏欲盖弥彰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了自己心里看法的,她便是顺着大杨氏的话来说又何妨?更何况她那番话看似恭谨,实则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更没有否认大杨氏泼她药,让她下跪之事,以二夫人和三夫人的精明,又岂有听不出来的?
小贱人倒是挺会避重就轻的……大杨氏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慈爱的样子,拍了拍君璃的手,笑道:“你若是能早日让我抱上孙子,那才是对我最大的孝顺呢!”
君璃闻言,忙满脸通红的低下了头去,一副不胜羞怯的样子,心里也在冷笑,她若真为大杨氏生下了孙子,只怕大杨氏能气死过去,毕竟容潜至今都还没有嫡子,若是容湛先有了嫡子,容潜得封世子的机会无疑又要增加几分变数;不过一想到自己要为渣男生孩子,君璃立马打了个寒颤,觉得大杨氏还是活着的好,不然她该上哪儿去再找一个人来与渣男相爱相杀呢?
就有丫鬟出来屈膝禀道:“太夫人请各位主子进去!”
宁平侯当先站起来,威严的咳嗽了一声,说了一句:“都跟我进去罢!”当先走进了太夫人的内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