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友誓——
一鼓作气把婚给离了,秦友誓便把房子挂出去卖了。毕竟存款都被钱小雅拿走了,他还得要钱过日子。
公寓的地段不错,很快就有人问津。反正他在这座城市是没有立足之地了,在这间公寓住的时间也不是很久,没有什么可特别留恋的,对方给出的价格在他的心理接受范围内,他便马上成交了。
房子没了,他就更加没必要留在这座没有他的立足之地的城市了。
他拖上行李箱,随便找了个地方飞去。这些年忙于工作,他都没有去旅行过了呢。
想当年他是个多么有活力的年轻人,为了寻找关于父母的印记,他去了很多地方,后来认识了杨枝,他的旅途又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可如今,他好像活在了套子里,忘了旅途上可以遇到很多意外的惊喜。
坐在飞机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还穿着上班时候穿的西装革履,浑身上下都是内敛而又神秘的黑,唯独一双皮鞋漆黑发亮。
这些年,他就是这样穿着的,除了特殊场合要求,基本都是一身黑色西装,连款式都差不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到了如今自由了,他竟不不习惯换其他款式了。一来是因为他早就没有没有其他款式的衣服了,二来是因为他已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买衣服、买什么样的衣服了,就像一个被关押多年的犯人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忽然对这个变化太快的世界无所适从了。
想到这些,他猛然发现,自己身上有了当年杨枝的影子。
当年的杨枝,眼神总是忧郁、迷茫,还有让人无法读懂的孤寂。如今的他,眼睛里不知何时已没有了亮光,只有死水一百年的沉寂和落魄,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了。
他打算先出去散散心,给沉闷的自己增添一点活力,不料却是回到了当年跟杨枝一起读书的城市,陈年往事顿时涌上心头。
他本想先释放几天,找回一些真实的自我再去找杨枝,否则他还真没自信突然出现在杨枝面前。谁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一样回到这座城市来。
当年偷偷回来,发现杨枝、林驰和张叶都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踏入过这座城市。那些关于这座城市,关于他和杨枝之间美好的回忆,逐渐地被他选择性封锁在记忆的伤城里,留下无尽牵挂和得不到的执念,在城里招摇过市。
他记得,杨枝心里就有一座记忆的伤城,花了好些年心思也没能逃出去,如今可好,他心里也有了一座记忆的伤城,关于杨枝,还关于他不敢面对的父母的车祸。城门被从外面上了锁,他找不到办法开门出去。
他走过那些跟杨枝走过的路,一起待过的教室,一起打过球的篮球场,还有一起去过的散心地方,心痛阵阵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经。他企图用这样都痛把他给刺激醒,可是除了心里难受之外,效果好像不明显,并且很快就会失效。
到了晚上,他还去了曾经和杨枝一起兼职的酒吧。当然,酒吧早已不是当年的酒吧,老板换了几遭,名字改了几个,装修布局早已面目全非,唯一不变的是,酒吧还在这条街道的这个位置。
酒吧里,驻唱又蹦又跳地唱着热歌,把场面引得非常火爆,台下许多年轻人跟着发疯了一样跳舞,不管会不会,参与才重要。
他还记得,当年杨枝的歌声很是伤感,声声艾艾,似在诉说无限心事。那时候的他,内心其实多多少少是喜欢热闹的,但是他选择保护那颗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心。现在,他想要那样一个悲凉的歌声催泪,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只是再也听不到那样令他心碎的歌声。
他站在热闹的人堆里里就像一个冷漠的黑影,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腕表,漆黑的皮鞋,深不见底的眼神,比没有月光的深夜还要黑。他的心也跟着被套起来,紧紧地裹住里面积累的泪和酸难以释放。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外来物种,跟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即使他也喝了酒,也像猎物的人一样看着喧嚣的舞池。他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融入这样的环境,像个年轻有活力的人一样,淋漓尽致地玩一场,可他也只是想了一下而已,底下的脚步从未为这个想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意识到,他根本不应该来人多的地方寻求放松的,他习惯了在别人面前戴起面具,又怎会在人群里轻易得到释放呢?
像到面具,他不禁又想起杨枝,想起杨枝带着面具站在台上唱歌的情景,只是不知道那个变好了的女孩还会唱出忧伤婉转的歌声吗?
他从酒吧出来,想拦下一辆出租车去海边,可是司机听到一个醉意浓郁的人说要去偏僻的海边,纷纷不敢载他去,最后一个司机大叔还好心地劝他说:“年轻人,这世界那么大,遇到一点挫折不算什么的,条条马路通罗马,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咬咬牙熬过了这关,说不定就柳暗花明了!就说咱们平时打游戏,不也得遇见几个dà_boss就可以晋级,获得更大的奖励呀!”
本来他因为打不到车而焦躁不已,听了司机大叔这么说,他慢慢冷静下来,随之有一股委屈的劲儿涌上心头。他不想执拗去海边了,因为他一下子不需要大声呼喊来释放心里的酸楚了。
“送我回酒店吧。”他对司机说。
司机缓缓出发,又问了一句:“不回家?”
他凄然一笑,说:“我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