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友誓——
他一连昏睡了几天,才感觉到自己有了活力。
刮干净胡子,出去好好地包吃一顿,又理了干爽的头发,他便去找律师咨询离婚事宜。
律师了解他的情况之后说,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他很难,即使最后如愿以偿,他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会很大。
可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看,他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他觉得他的心都死了,留着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就此放手一搏,为自己争取一次。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态度竟会如此决绝,丝毫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不想再三考虑之后再做决定。原来,多年的隐忍生活,早就耗尽了他的爱和宽容,他迫不及待地逃离那个压抑的牢笼,为了能让自己重获自由的新生,他的心狠起来,连自己都对自己刮目相看。
钱小雅又跑到他的小公寓闹了几次,每次不是歇斯底里地骂他忘恩负义就是放狠话威胁。
这些年,他习惯了隐忍和沉默,早就不会轻易动怒,更不会与人在争执上见高低。他不禁想起当年在校园里的自己,多么阳光明媚,多么能言善辩,在说话上就不曾吃亏过,可如今,任由一个女人趾高气扬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都能无动于衷,甚至内心波澜不惊,这算不算得是莫大的悲哀?
钱小雅闹腾一段时间之后,钱叔叔也来了。
钱叔叔好像一下子变得沧桑了许多,一副一个能力不足的父亲无可奈何的样子,七年前他便是如此,秦友誓早就见识过了。可秦友誓所认识的钱叔叔,明明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他有金钱有才华有能力有很好的名声,他的画作享誉国内外,还亲自耕耘了桃花源那样美丽的地方。只是这个有能力的人习惯了躲在背后,摆出与世无争的姿态,不愿意替那个被抛弃的孩子争取一下。他爱护自己,就像孔雀爱护自己的羽毛一样。
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如今再次看到钱叔叔这个恩似父亲的人满脸疲倦憔悴的样子,他心里竟无半分涟漪,心酸心疼,怨恨鄙视,通通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冷血动物,曾经容易心软的心,好像对什么事物都不会轻易动容了。
钱叔叔终于开口问道:“你和小雅,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秦友誓淡淡地说:“走到了这一步,我就没想过要给自己留退路了。”
钱叔叔暗自叹息一声,“是不是因为杨枝?我当时告诉你她的消息,是想让你明白,她现在过得好好的,你也应该要好好的,不是为了让你……让你跟小雅闹分离呀!无论以前你们三个人怎么样,你现在和小雅才是夫妻,时光都不能倒流,你又何必想着回到过去?”
“我和小雅走到这一步,跟任何人都无关。”秦友誓说,“我不爱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离婚是迟早的。”
“过日子嘛,互相包容一下也就过下去了。”钱叔叔继续劝说,“你看我和小雅妈,当初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不也一样相敬如宾几十年了。”
秦友誓嘴角凄然一笑,懒得戳穿两人婚姻里的自欺欺人,只说:“可我不能。”七年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幻想,他不知道没有了幻想的他,还能用什么来支持下一个七年?
“你这是要断了你的后路呀!”钱叔叔有些着急了,“小雅妈是有多疼爱小雅,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把她给逼急了的。”
秦友誓心里忍不住冷嘲一句:这就是你刚才所谓的“相敬如宾”?
他冷笑道:“我逼急她们?你怎么不说说,她们这些年是怎么逼我的!我还是我吗,我还有自己的脾气,还有自己的一点点生活吗?”他没有说的是:你可以躲在背后继续着自己的梦想,没事时逍遥自在快活胜神仙,有事时你可以捂着自己的耳朵,反正有人替你扛着,你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可我不同,我得站在前面劈荆斩刺浴血奋战,替她扛着属于她的江山。
“这些年,我们家可待你不薄呀!”钱叔叔声音有些人颤抖,“小雅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承认她有不少缺点,有大小姐脾气,喜欢任性妄为、独断专行,甚至有点蛮横跋扈,可她只是被宠坏了,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她的人是好的,心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作为她的父亲,我不希望任何人伤害她,包括你也不行!可最近,我看到她变了很多,从一个天真活泼率性干脆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整日忧愁苦闷以泪洗脸的样子,我真的是心痛不已。”钱叔叔说着,伸出右手握紧拳头,捶打了几下自己胸口,直到秦友誓阻止才罢休。
“强扭的瓜不甜。”秦友誓还是没有因为有一点点于心不忍就退缩下来,“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对她冷漠,继续勉强跟她在一起,只会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如果您真的为她好,就劝劝她放手吧,解开心结才可以释然,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由着她在一个心里没有她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最后闹得两败俱伤。”
对呀,解开心结才可以释然!他爷得如此才能让自己的心重新恢复活力。可是,现在他还不可以去找杨枝,若是忍不住,那就是害了杨枝,所以他必须继续忍耐。
钱叔叔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说了这诸多的话,见秦友誓还是不为所动,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劝说理由,便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秦友誓又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