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
她和秦友誓各自躺在一张床上,背对背地,床之间还隔着约莫一米的距离。
他们谁也不理谁,谁也不动一下,谁也不知道对方睡着了没。
有时候,无声,更令人容易狂躁。
好好地过了一个生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都是因为那段该死的噩梦。
想到噩梦,母亲、林父、林奔大哥、林驰哥哥的脸庞又不断地浮现在眼前。但是他们整体的出现,总是伴随着几年前那个变故。那个变故像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不断惊扰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感觉到自己身体在不断地痉挛,然后收缩,尤其是胸口的位置,还有无限的酸楚和空洞。
她偷偷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抱紧自己,企图给自己找到对抗那股诛心的力量,可是无论怎么用力,心里却只有无尽的无能为力。
心中无限的黑暗又被开启,浩浩荡荡地席卷到她的心里。她明显感觉到那个魔鬼一样的怪物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嚣张跋扈,不断地叫唤她过去。
她努力把自己抱紧点,再抱紧一点,以为缩得小一些,心中黑暗就会少一些,嚣张的怪物就会收敛一些,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黑暗还是在无边无际地扩大,怪物依旧剑拔弩张耀武扬威。黑暗越强大,怪物也越发强壮,它野心勃勃,企图侵占她虚弱的身体,吞噬她残缺的灵魂。
她想抵抗,不让那个怪物跑出来侵占属于她的身体和灵魂,却抓不到任何有用的武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可怖的怪物,踏着无边的黑暗,肆虐而来。
她痛恨这样懦弱无能的自己,一边顽强抵抗,却又矛盾地想:如果让这个邪恶可怖的家伙驾驭了她这个无能的躯体,以后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个躯体将会变得强大无比、无人可欺?那她是不是就再也不是黑暗中的丑小鸭,再也无需扭曲地挣扎着?是不是再也不会委屈、受伤、徘徊、懦弱、悲观,消极?是不是强大到,被别人说是魔鬼怪物都无所谓,是否还有可能带着一点沾沾自喜?别人都会害怕她,不敢得罪她,她便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一个高冷无比目空一切的女王?
这个女王也许会自大,可是如果没有自信,那自大也比自卑强!
午夜时分,外面开始打起了闷雷,终于打断她混乱的思绪。
雷音闷哼一声又一声,偏偏炸裂不开,这种感觉真让人聒噪。
她心里痒痒的,突然想去外面大叫一声。
但是她更为确定的是,她根本不会这么做。
困得头痛欲裂的,外头偏下起了倾盆大雨。她听着雨声整片整片洒落在周围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烦乱正如她的内心。
她回头看了一眼秦友誓,秦友誓依旧侧睡着,看样子并没有醒过来。
她轻声起来,打开门,走到走廊上去。
院子里的灯光,在大雨的打击下,变得昏暗、迷离。滂沱的大雨冲刷在花草中、藤椅上,又在地面上激起迷迷茫茫的水珠。
她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便悄悄从楼梯下去。她也曾有一秒钟的犹豫,但是脚步并没有停下,直接走进了大雨中。
雨水密密麻麻地滴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身上,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但是只是握紧拳头继续坚持,并不想退缩。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进雨水里来,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还是想让自己发泄一下?她只觉得自己迟钝到失去了思考和判断的能力,只剩下无休无止的消极胡思乱想,她已经连自己都不能了解自己了。
雨水越来越大,滴落在身上的力量也越来越重,她隐约感觉到了疼痛。她知道自己好像是在自虐,可是她并不想停下来,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居然让她的心里得以喘了口气。
她闭上眼睛,让雨水浇落在她的脸上。也许雨水来得有些猛烈,差点淹没了她的口鼻,她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黑暗中,一只手拉着她往里拽去。
她睁开眼,发现是秦友誓。
她心想:你终于理我了。
秦友誓一句话都不说,把她强行拽到屋檐下。
她心里又跳出一个念头:你再不管我,我都觉得我会死。
然后她忽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一跳,她肯定是还不够清醒吧!活着都已经够难了,她怎么可以有这么想法呢?
于是她挣脱秦友誓放松的手,一下子又钻进雨水里。她想,她需要雨水把她浇得更清醒一点才行。
秦友誓再次过来拖拽她的时候,似乎生气了,拖拽的力气更大了,丝毫不顾及会把她弄伤。
见她倔脾气犯了,秦友誓咬了咬嘴唇,直接上手把她给抱回去。一路上,依旧不说一句话。
到了房间,两个人早已湿透。
秦友誓拿出浴巾给她裹上,给她擦拭头发的力气都带着一股狠劲。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秦友誓,双目中满是怨念。
忽然,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推开秦友誓给她擦拭头发的手,在秦友誓进一步发怒前,直接扑过去,紧紧地抱着秦友誓。
她想继续忍着的,可是忍了好久,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狠狠地咬在秦友誓的肩膀上,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可是还是忍不住抽泣和哽咽。
这一哭,她便再也无法坚强了。既然无法坚强,干脆就放肆地哭出来吧。
她哭出来,秦友誓似乎也没有很大意外,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