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动了身,旋即便坐了銮驾,往大高玄殿方向去。
他的心里,自是满腔怒火。
原本以为,徐谦是和自己一伙的,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感受,会和自己一道,唾弃梁藤。
谁知道这个家伙胳膊往外拐,居然跑去了梁府。
他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尾随其后的黄锦自然不敢去招惹他,亦步亦趋的尾随其后,心里七上八下。
眼下怎么办,这个徐谦,还真是不省心,这种事他会不晓得其中的厉害?这不是故意往陛下伤口撒盐吗?这不是摆明着作死。
黄锦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味,心里正在不安之际。
嘉靖突然道:“停住。”
銮驾一停,后头的太监和侍卫纷纷停住脚步。
坐在銮椅上的嘉靖慢悠悠的道:“黄伴伴……”
黄锦脑后一凉,连忙小跑上前,道:“奴婢在。”
嘉靖道:“你说,这徐谦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发问,看上去似乎是疑惑不解,又似乎是在寻求心理上的安慰。
黄锦不敢迟疑,忙道:“陛下,奴婢以为,徐大人这是光明磊落,他这样做,反而证明了他对陛下的忠心,若是投机取巧之辈,哪敢做出这样的事,唯有心中赤诚之人,方才肯……”
黄锦越说,越觉得自己离谱,可是不说好话不成,他和徐谦是一条船上的人,徐谦的船翻了,他黄锦也要完蛋。黄锦可不是傻子,这时候落井下石。只会完蛋,所以咬着牙。也要为徐谦辩护。
这个解释,确实离谱,还什么越是做陛下不喜欢的事,越是说明赤诚,如此说来,那些个御使们还真是冤枉,他们每天做的,都是皇帝不太喜欢的事,可是在嘉靖看来。这些人全都是一群杀千刀的王八蛋,若不是碍着朝廷不得杀言官的规矩,嘉靖早将这些人全部抄家灭族了。
只是这个时候,嘉靖的脸色竟是缓和了一些。
黄锦觉得奇怪,自己这样的歪理,居然也能说动天子?
其实人心便是如此,同样是一番话,别人说出来,或许当事人会恼羞成怒。可是同样一番话,在亲近的人口里说出来,说不定又是另一番意味,所谓智子疑邻。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
嘉靖依旧还是沉眉,却是道:“罢,回去。朕正想听一听,这徐谦如何解释。”
于是乎。大家只得重新打道回暖阁。
此时,徐谦终于抵达了,见了嘉靖,行礼道:“微臣徐谦,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嘉靖的脸色说不上好坏,一时竟是不吭声。
只是黄锦却是对着徐谦,背对着嘉靖,不断的朝徐谦使眼色。
徐谦又道:“微臣见过陛下。”
嘉靖才慢悠悠的道:“梁府那儿,是不是比朕的暖阁更舒服一些?”
这话说出来,带着反讽,也是一种试探。
嘉靖这个人说话,很多时候都故意带刺,不过天子说话带刺,谁都没有法子。
徐谦正色道:“陛下,微臣确实是去了梁府,不过去梁府,是想要祭拜一下故人。”
嘉靖脸色麻木,淡淡道:“那么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故人,在朕眼里,却是罪人。”
徐谦不做声了。
暖阁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嘉靖显得有些急躁,忍不住喝问:“你为何不说话了?怎么,你现在心中有愧,又或者是你明知故犯,现在不知该如何收场?”
徐谦沉默了一下,随即道:“陛下,微臣在想一件事,梁藤犯了什么罪?”
嘉靖脸色骤变,怒道:“窥觎宫闱,图谋不轨!”
徐谦叹口气,道:“微臣以为,梁藤无罪,梁藤之所以有罪,是因为他糊涂,他有错,但是无罪,他的错在于不懂陛下,正如许多人也不懂微臣一样,微臣在浙江的时候,推行新政,许多人不理解,许多人也是糊涂,他们不知道微臣为何要推行新政,于是诽谤,于是抨击,甚至口出污言,可是微臣没有理会,因为他们不懂微臣,在微臣眼里,他们都只是凡夫俗子,一群凡夫俗子,微臣为何要和他们计较?”
“陛下也是如此,陛下在宫中求仙,只是希望长生,这个想法,古已有之,便是唐皇汉武,亦是不能免俗,陛下的想法,微臣不敢评议,只是知道,陛下虽在宫中寻仙问药,可是并没有耽误政事,朝廷的奏书,陛下都有过目,这就足够了。可是陛下,百官们未必能理解陛下,他们有他们的想法,甚至有时言之过重,也只是本心上,为了陛下,为了社稷好而已。尤其是梁大人,梁大人在户部,一直兢兢业业,这些年来,不曾有丝毫怠慢,这一次确实是他一时情急,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做一个他心目中的好皇帝,所以微臣以为,梁大人无罪。”
这番话,让嘉靖的脸色骤然缓和下来。
徐谦没有直接抨击嘉靖,而是采取和稀泥的法子,一边为梁藤开脱,一边显示嘉靖的不同。
意思是说,陛下你的独一无二的,别人怎么可能理解你的想法,可你是天子,怎么能因为这个,就如此加罪于臣子呢?
嘉靖淡淡道:“罢了,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
他显然心理上得到了满足,所以不想继续追究。
徐谦微微一笑,道:“陛下,梁藤既然无罪,陛下为何不能展示大度?陛下可曾想过,现在天下多有非议,将陛下比作正德,又有人将微臣比作刘瑾,微臣拜祭梁藤,一方面,是为了微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陛下,借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