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见嘉靖如此,倒也没有继续坚持,拜辞而去。
可是杨廷和一走,嘉靖的脸色骤然阴沉起来。
他眯着眼,似乎一下子变得心情沉重起来,开始背着手,在这大高玄殿里来回踱步。
旋即,他的脸色突然狞笑起来,猛地抬眸,目光露骨的看着黄锦,道:“你方才说,内阁有意让王道中替换方献夫是吗?”。
黄锦看出了异色,忙道:“是,奴婢方才是这样说的。”
嘉靖笑的更冷。
他突然感觉,自己被糊弄了。
其实总督的人选,他确实没心思去干涉,一方面他的手头并没有什么人选,另一方面,直浙总督距离京师太远,他也没什么必要关心。
可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杨廷和要举王道中,可是现在,论是报纸还是舆论,都在铺天盖地的盛赞王道中乃是贤臣,这才是嘉靖最为忌惮的。
想想看,内阁的意志居然贯彻的如此彻底,杨廷和的一个心意,居然得到广泛的认同,大明朝最基层的那些骨干,即所谓的读书人还有士绅们,这些人竟是异口同声的为他造势,那么可以想象,在这杨廷和背后,有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
嘉靖的疑心很重,稍稍有些风吹草动,足以引起他的注意。而且,王道中即将升任直浙总督,天下人居然都已经知道,都在拼命鼓动造势,可是唯独。他这天子竟是最后一个知道,若非他留了心。让黄锦去打探,只怕这个时候。自己还蒙在鼓里。
但凡疑心重的人,都有一种逆反的心理,在他看来,杨廷和做的太过了,内阁简直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想到方才自己摆谱,杨廷和乖乖俯首称臣的场景,当时的他,还感觉到满足。可是现在,却有一股强烈的羞耻,一种被人当成了猴耍的感觉。
嘉靖冷笑,他眯起眼,突然伫立不动。
他已经不再是刚刚登基时,凡事都要做出退让的天子了,他渐渐掌握了做天子的诀窍,他沉吟片刻,旋即道:“黄伴伴。准备笔墨。”
笔墨送了来,嘉靖到了案边,沉默良久,突然提笔。开始书写一个个名字,他似乎又忘了什么,一时踟躇不决。道:“拿几份理报来。”
理报送到,嘉靖看了许多文章后的名字。才又奋笔疾书。
片刻功夫,几十个人名俱都落在了纸上。他抛了笔,吩咐道:“这些人,统统都要拿办,让厂卫去做,不,让徐昌去办,罪名都要拟定好,论如何,要干净利落,还有这理报的报馆,也给朕查封,论什么人干涉,什么人问起,都不必怕,明白了吗?”。
黄锦意识到问题严重,毫不犹豫的道:“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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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府司。
在座的大人们脸色各有异色,尤其是朱宸,他的脸色显得很不好看,好看才怪了,密旨下来,和他关,居然是佥事徐昌处置,单单这一条,他就感觉自己的圣恩在悄然流逝。
风光得意的自是徐昌,既然要办这么大的事,少不得要调动京师各千户所的千户,节制锦衣卫全部的人手,要先拿人,就要先寻找罪名,罪名已经选好了,毫疑问是妖言惑众,紧接着,一声令下,各卫人马纷纷开动,而徐昌亲自提调一队人马,亦是出动。
理报报馆门前的匾额,乃是当朝首辅亲自作书,写的是‘圣教正宗’四字。[
这时候,因为天色太早,理报的大门依旧紧闭,只是里头,却是灯火冉冉,显然这个时候,报馆中的编撰们还在为今日报纸的发行做准备。
一队队的锦衣校尉已是自四面八方而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大人,后门已经安排了人手。”
“大人,已有人设伏于左右街道。”
“大人,已经准备就绪。”
徐昌按着刀,幽幽的目光看向理报的报馆,某种意义来说,他并不想和读书人为难,也不愿查抄报馆,可是他是天子亲军,锦衣卫佥事,他的言行举止,都不可能完全按着自己本心去做。
既然天子要让他们来捅这个马蜂窝,徐昌不会有任何的疑虑。
他毫不犹豫的道:“砸了前门,一起冲进去,按着名单拿人,不过……不必动武,不到必要时,不要伤人性命!”
“遵命!”
咚咚咚……
几个校尉一起拦腰抱着一个巨大木桩,一起发力,几声惊天的轰响,随即,大门洞开,门后的门闩,亦是被巨大的力道砸成了两半。
门一开,门边随时警戒的校尉毫不犹豫,如潮水一般蜂拥冲进去。
“你们是什么人,岂有此理,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锦衣卫办事,所有人不得妄动……”
局势很快就稳定住,所有人全部叫到了大堂。
紧接着,徐昌开始一个个念起名单,查清所有人的身份,再之后,十几个编撰索拿起来,扬长而去。
前前后后,不过一盏茶功夫。
可是理报的报馆,却是大乱。
至始至终,他们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罪。
眼下又该怎么办。
倒是有人反应过来,忙道:“快,快给诸位大人报信。”
京师的空气,一下凝重起来,厂卫如此大规模的拿人,这是嘉靖朝的第一次,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这只是宫里的心血来潮。
所谓的罪名,即是妖言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