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愈演愈烈,王鳌的不作为更是激发了所有人的愤怒。
而处在这风口浪尖,王鳌依旧如常,只是这个时候,他就算是想如常也不成了。
现在大家都抨击得厉害,户部这边的人也不再是胆战心惊,之前他们怕王鳌,是因为王鳌刚正不阿,一身凛然正气。所谓邪不胜正,这句话虽是空话,可是在现实之中也有这样的例子,若是一人不为所动,能对人一视同仁,无欲则刚,这样的人又手握权柄,别人怎么会不怕?因为谁都知道这种人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你给他许诺好处,他不为所动;你给予威胁,他则以十倍的强硬对待你,这种人俗称茅坑里的石头,油盐不进,却偏偏最是让心中有鬼的人胆战心惊。
可是当大家发现他原来也不过如此,失去了敬畏之心,这心思就不同了,贪墨就贪墨,我是小人,莫非你还是君子不成?我不要脸,你莫非又是什么要脸的东西?
尤其是那些心中有鬼的官吏,此时最是起劲鼓噪,一时之间稳稳占据上风。
一些落马招供的官员见状,也是见风使舵,突然感到自己还有生机,也大起胆来,纷纷翻供,只说自己所言都是不得已而言之,这青天老爷摇身一变成了酷吏,而酷吏往往为清议所不容,同样是整人,或许目的一致,可是前提却是不同,王鳌在这风口浪尖上,地位已开始动摇,至少在吏部。从前对他言听计从的一些官吏此时开始动摇了,王鳌吩咐下来的事开始有人阳奉阴违。
这不是好兆头。这一日,王鳌难得地出现在了内阁值房。
虽然贵为大学士。不过因为奉旨整肃吏治,所以王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吏部部堂,到这内阁来也算是一件稀罕事,而此时,他的两个同僚显然也已经等候多时,摩拳擦掌,犹如伺到了机会的毒蛇,看到了对方的破绽,骤然而起。已有了伤人的打算。
值房里温暖如春,杨廷和是素来晓得王鳌的情况的,王鳌一到,立即吩咐左右乘上一碗热腾腾的参汤给老爷子祛寒。
这参汤还是向御膳房讨来的,宫中有两处膳房,一般情况,皇帝不会和大臣搭灶,皇帝的饮食自然有内膳负责,而平时在皇城里办公的内阁大臣以及太监、宫娥人等则在外间的膳房用餐。
热腾腾的参汤升腾着袅袅白雾。王鳌倒也没有拒绝,拿着银勺儿慢悠悠地吃了几口,吃到一半,便用白巾擦拭了嘴。笑吟吟地道:“还是杨公素知老夫的脾气,这茯苓参汤一向合老夫的胃口。”
杨廷和笑了,客客气气地道:“那么王公不妨多吃一些。膳房那儿还有,再叫人讨一些来也并无不可。”
“这就不必了。”王鳌平淡地道:“这吃用和做事一样。万事不可务求圆满,只这一碗也就足够。”
坐在一旁的毛纪笑嘻嘻地道:“王公说的有道理。万事不能求圆满,这月儿还有阴晴圆缺呢,更何况是人?”他正待借题发挥,结果王鳌压根看都不看他一眼,却是笑吟吟地对杨廷和道:“听说江南那边平倭,官军得了一场大捷?”
毛纪很是尴尬,显然人家架子大,连搭理自己,做个样子的心情都没有,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毛纪心里随即勃然大怒,你是学士,我也是学士,你以为你是谁,真以为四朝元老,人人叫一声王公就了不起吗?
只是这会儿还真没有他插话的份,杨廷和笑道:“不错,这是本月第三次捷报,陛下看了之后很是欣慰,直言咱们的差办得好,下头的将士也肯用命,这是好兆头。”
王鳌吁了口气,道:“好兆头固然是好兆头,却也不能松弛,倭寇凶残,不可用常理度之,老夫在苏州的时候对倭寇的行径素有耳闻,他们多是穷凶极恶的悍匪,要剿灭没这么容易。”
杨廷和只是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了,眸光一闪,像是想起起了什么,道:“王公所言甚是,所以才要徐徐图之。近来这京师里头倒是有许多流言蜚语,王公,路政局的事,你知道吗?”
终于进入正题,毛纪不由精神一振,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略带几分狰狞地看向王鳌。
王鳌淡淡地道:“听说过一些。”
杨廷和漫不经心地道:“王公以为如何?”
“捕风捉影,不足为信!”王鳌的回答倒是干脆。
毛纪冷笑,忍不住道:“信不信,查了就知道,既然能查户部,为何不查路政局?这可不是小数目,而是十七万两纹银,朝廷赈灾,一次也不过糜费数万而已。”
王鳌看了毛纪一眼,闻言笑了起来,道:“毛学士的意思莫不是说老夫怀着偏袒之心?”
“不敢!”毛纪这一句不敢分明就是敢的意思。
王鳌叹口气,道:“这种事,老夫见得多了,十七万两纹银开支出来的时候痕迹太重,若果是贪墨,未免太轻视了徐家父子,因此老夫才认为可以先给徐家父子一些时间,到时他们自会解释,至于彻查,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
毛纪不满地道:“什么叫小题大做,分明是大人和徐家父子有私,既然这里没有外人,那么不妨大家就把话关起门来说清楚。这笔银子实在太大,徐家父子无论贪墨与否,都该给个交代,彻查是理所应当的事,户部能查,一个路政局为何不能查?户部是朝廷的衙门,路政局就不是了?王公,外头的舆论你也知道了,望你三思。”
“你用舆论来压老夫?”王鳌显然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