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也是苦恼,现在王太后已经定了性质,说徐谦只是一时糊涂,那么他也就不好深究了。可问题在于,撤掉旨意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圣旨已经公布天下,总不能告诉天下人,天子的圣旨只是逗你玩,此例一开,以后还有谁将圣旨当一回事?谁又能保证今日你这圣旨颁布出来,明日会不会作废?
可是陆家这小姐和徐谦都立即请求退婚,情理上,嘉靖确实应该准许。
嘉靖吁了口气,慢悠悠地道:“本来嘛,徐谦中了个会元,朕应当高兴才是,谁知闹出这样的事,反而把好事变成了坏事,此事既已定论,怕是要作废是不成的,朕既然已经赐婚,那么就不容更改。”
说到这里,陆家小姐再也按捺不住了,语气坚决地道:“陛下,国朝没有二妻侍一夫的道理,便是陛下,也只有一个皇后……”
嘉靖笑了笑,打断她道:“可是破例的事也是有,正如国朝没有两个太后,可是现在这宫里不正是有两个太后吗?朕晓得你和你父亲的为难之处,可以宫里的难处,你们也要体谅才是。”
徐谦接着道:“学生何德何能,哪里敢娶二妻?还请陛下成全学生撤了这圣旨,若是引发其他后果,学生一力承担。”
对徐谦,嘉靖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冷哼一声,厉声道:“你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吗?朕现在是成全你们的美事,你们一个郎才,一个女貌。正是天走之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他不容徐谦拒绝。紧接着对王太后道:“母后,话又说回来。徐谦现在未到弱冠之年,成亲的事也不急于一时,等等再说,朕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说罢,不顾徐谦和陆家小姐的恳求,嘉靖便施然而去。
徐谦心里叫苦,这事没办成,没法儿向新婚妻子交代啊。这可怎生是好?
王太后和颜悦色地在劝那陆家小姐,陆家小姐只是低泣,听得徐谦心烦意乱,不由道:“这件事怕还要娘娘多多美言,陛下在气头上……”
王太后冷冷地道:“这是你搅出来的事,却要哀家美言?圣旨又不是你那酸溜溜的文章,岂是说反悔就反悔?你好生做好成婚准备。”
徐谦不由咋舌,苦笑道:“家有悍妇,学生实在不敢。”
他这时候干脆把桂稚儿拉出来做挡箭牌。反正就是耍赖,刻意渲染一下桂稚儿的厉害手段,好令对方知难而退。
陆家小姐终于忍不住了,接了话茬道:“既是个悍妇。你娶了做什么?今日你给我蒙受的羞辱,我一辈子都记得,我早就听闻你的新婚妻子曾许过人家。且年长你不少,你宁愿急着与他结亲。也非要拒绝我,哼。这件事传出去,还让我做人吗?现在你说到这份上,正是说我连悍妇都不如了?”
徐谦不由咋舌,心里想你这个时候添什么乱,方才不是和我立场一致退婚的吗?大家本该是盟友才是,怎的调转了枪口来。想了想,徐谦只得道:“非嫌弃小姐,只是高攀不上而已。”
这陆家小姐想来也不是吃素的人,低低冷哼道:“是啊,高攀不上呢,桂家你都能高攀得上,反倒陆家高攀不上了,说来说去,总是你的托词,无非是瞧不起陆家罢了,你是新科会元嘛,前程远大,而陆家虽是勋贵,可毕竟是武勋世家,比不得你们这些读书人金贵是吗?”
徐谦矢口否认:“陆小姐想必对学生有些误会。”
陆小姐道:“依我看,想来是你对我有些误会才是,姓陆的就这么好欺负,大的没人求亲,小的也被人避之如蛇蝎。”
徐谦心里糊涂了,什么大的小的,莫非还有前科不成?这就难怪陆家这边反应为何如此激烈了,他吁了口气,摇头晃脑地道:“千错万错终究是学生的错,既然错了,无非弥补就是,学生不是一直在请娘娘和陛下收回成命吗?若有得罪之处,自然是请小姐多多包涵。”
陆小姐语气很是不悦,道:“包涵?包涵什么?这分明是我生得丑陋,进不了你的法眼,又是我没什么德行,不知何为妇德,连个悍妻都不如,倒是不劳会元老爷包涵。”
徐谦已经吃了几次教训,如今再一次发出感叹,女人还真是得罪不起,连忙道:“这是哪里话,明明是学生相貌丑陋,没有节操,学生也不是什么好人,人又不长进,圣人的至理没有学来,反倒是学来了油嘴滑舌。”
陆小姐冷笑道:“徐会元太自谦了,我才真正是高攀不上你呢,我性子不好,总是爱欺人是有的;总爱记仇,心眼儿小也是有的;别人都学女红,偏偏我却学了枪棒,望之不似淑女却也是有的,终究还是我高攀不上你。”
徐谦哪里敢说人家高攀不上,而且人家分明是在说反话,若是他顺势答应,保准又不知有多少怨气出来,于是连忙道:“其实我和你一样,性子也不好也只是满脑子的功利,远看是个君子,近看却是个十足坏蛋。”
陆小姐立即乘胜追击道:“这就是了,若按你的话说,莫非现在我对你有几句怨言,你免不了要记恨于我了?方才你自己说你这人爱记仇的。娘娘,你可听到了吗?若是真赐了婚,将来过了门,遭了他的记恨,还不知怎么作践我呢。”
徐谦矢口否认道:“这是什么话?我只说爱记仇,却并未说记你的仇。”
陆小姐道:“这就是了,你方才说自己记仇,可是现在我这般消遣你,你却说并不记仇,可见你是口是心非,方才说什么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