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时未到,天色在北风呼呼中完全黑下来。
虽已是开春,但天气却寒着,天地间还是一片银装素裹,显得分外妖娆。
封青岩乘坐马车来到灵水桥,便让陈牛回家不用再候着。
“见过君子。”
“见过君子。”
这时灵水桥上人头攒动,早已有数十背着七弦琴的学子在等候,见到封青岩走下马车后纷纷行礼。
封青岩见到有些意外,但这样正好,不会产生什么流言蜚语。
“雨自作主张,还请君子见谅。”
牧雨白衣飘飘,青丝乱舞飞扬,纤细的身子背着偌大的七弦琴走上前行礼,白皙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但如秋水般的明亮眼眸里,却充满了希望。
“如此正好,但不知能否帮得上诸位。”
封青岩一笑,对众人一礼后便说:“诸位请便。”说完就寻了处干净的雪地就地坐下。
这时有仆从抬上矮几,轻轻放置在封青岩身前,又有仆从端上文房四宝、经史子集置于矮几,以方便封青岩使用。
“岂能无灯火?”牧雨说。
“婢为君子掌灯。”
这时有貌美婢女持油灯上前,在封青岩的身侧跪坐下来。
“婢为君子御风。”又有貌美婢女拿着披风上前,披在封青岩的身上,接着退到身侧,道:“婢为君子研墨。”
封青岩微微一愣,接着一笑,并没多言。
学子们相视一眼,就在封青岩四周跪坐下来,七弦琴奉在身前。不过,他们亦有些茫然,甚至觉得有几分荒唐,这样真的对琴艺有帮助?
可是七品琴士牧雨却如此说。
她在习琴的学子中有不小的威望,诸学子隐隐以她为首,能够与她争锋的就只有方忘方物外了。
但此时,方忘在闭关,冲击七品琴士。
她言君子青岩身上,有“清幽平淡”之息,乃是至高的“静”之境的初现,只要窥视一二,即可让诸位琴艺大进。
若有幸得窥门径,说不定天亮时就能够入品……
牧雨的话,大部分学子都信了。
倘若不信,就不会有数十学子背着琴,在天寒地冻的夜里跑出来,来到灵水桥上吹一夜的北风。
他们太渴望入品了,入品的更渴望升品。
若挨冻一夜可以换来入品,会有无数学子疯狂挨冻。
灵水桥没有桥栏,与河两岸十分平坦,跪坐在桥上,两岸皆可见。因而,亦有学子跪坐在灵水河的两岸,远远凝视着已经静静看书的君子。
清幽平淡……
静……
有吗?
一个时辰过去了。
并没有学子在封青岩身上,感受到“清幽平淡”,更不要说“静”了。
若有,亦只是冷。
因而有一些学子忍受不住,就背起七弦琴一礼离开。
灵水桥上的这一幕,令引起不少学子的好奇,甚至连教习都来围观了。
书院门前,君行碑旁。
有数名教习诧异眺望灵水桥。
“观人就能提升琴艺?”
有年轻的教习就忍不住摇摇头说,实在太匪夷所思了,“虽然观的乃是三鼎君子,但是……”
年轻教习停顿一下问:“你们可是从三鼎君子身上,感受到‘清幽平淡’之息?”
其他教习皆摇头。
“这‘清幽平淡’之息,是什么?”
那年轻教习又问,他亦有些糊涂,不理解何是“清幽平淡”之息。
数名教习再次摇头。
“静。”
一个老者声音传来。
教习闻言就转身,对着从书院里走出来的老者恭敬一礼。
老者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这老者正是和大教谕百里堃抢封青岩作弟子的老者,姓章,名秀,字云锦。他虽然不是大教谕,但是在教谕和教习中,有莫大的威望,可以说是仅次于大教谕的老教谕。
而且境界更是不输于大教谕,两人皆是文相境。
“静?”
那年轻教习诧异问。
其他教习亦投来好奇的目光。
“静,乃是琴者至高的一种境界,‘清幽平淡’是‘静’的初现。倘若学子,真能从‘清幽平淡’中得窥门径,说不定能入品。”老教谕章秀想了想说,“静,乃是琴君的境界……”
老教谕看了一眼教习,又言:“其实,琴之九德,即是琴者九种至高的境界,只要琴者得其一德,即可踏入琴君之境。”
“原来琴之九德,亦是一种境界。”
有教习感叹,他对琴知之不多,并不太了解。
所谓琴之九德,即: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
“静,谓无贶飒,以乱正声。”
老教谕一边晃着脑袋,一边说:“人若有德,高山仰止,是为鼎君子;琴若有德,景行行止,是为琴君子;琴乃君子之器,象征正德之气。”
在教谕说话中,又有学子起身离开。
“如此说来,君子青岩身上,真具有‘清幽平淡’之息?”那年轻教习诧异说,“这是否与为三鼎君子有关?”
“琴之九德是琴之九德,人之九德是人之九德,两者并不相关。”
老教谕章秀摇摇头说,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如此说吧,倘若人有九德,较于他人更易悟得琴之九德。君子青岩身上,的确具有‘清幽平淡’之息……”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多学子离开了。
在子时一过,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学子。
跪坐静观三个时辰了,还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