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
沉重而空寂的木鱼声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来回缭绕。
夜色深沉,空落落的大殿之中灯烛辉煌,粉烛生香。
正堂上摆了一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塑的是金身,端的是玉瓶,高高在上又满目悲悯的望着跪在她坐下的信徒。
一个穿了素白锦衣的中年女子。
她盘着市井人家最平常的妇人头,没有插半根珠钗,浑身上下除了颈上带着的一块水玉外,再无任何一件饰品。
在她身后,一个穿着墨绿宫装的嬷嬷轻声走了进来。
木鱼声戛然而止。
敲木鱼的素衣女人睁开眼,柔声问道:“槿颜?”
槿颜快步走上前去,给素衣女人福了一礼,然后轻声说道:“太后,皇后在外求见。”
被称为太后的女子身形未动,只是微微抬了头,不紧不慢的问道:“又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哀家给她背黑锅?”
原本隐在暗处的脸孔突然呈现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出逼人的绝色艳光:肌肤欺霜赛雪,细眉远山含黛,朱唇一点似语还休,水眸一双朱漆点墨。
这容颜倾城倾国,却被藏于深宫不见天日。
槿颜脸色无波,平静的压低了声音回道:“今日午后,玉贵人见红,刚才奴婢又得了消息,说是没保住,小产了。”
太后秀眉微微蹙了一下,轻声哼了一声道:“她就折腾吧。自己生不出来,也见不得任何一个比她能生的。”
槿颜默不作声。她的年纪与太后一般大,却生生被比的像个半老的徐娘。
“槿颜,最近宫外有没有……消息?”太后在槿颜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然后撑在对方身上对她问道:“王爷他,有没有打进来?”
槿颜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声音极低的回道:“听说襄平外城都已经围起来了。但是内城还没动静。贾伦说王妃不在林将军手上,公主殿下昨日发了昭告,称王妃与世子都在玉昌,平安无虞。”
太后闻言,不禁闭了闭眼,嘴里道菩萨保佑,一双手紧紧抓着槿颜,然后道:“扶哀家去外面见她。”
槿颜知道太后嘴里的她便是皇后夏氏。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槿颜又招了一个鞋女,共同搀扶着太后。穿过寂寥的宫殿,来到前殿正堂。
不同于后殿的荒凉无烟,前殿宫女太监甚多。见到主子从后面进来,这些奴才忙上前帮忙搀扶。
几人合力将太后扶到座位上,槿颜这才转头道:“太后宣,皇后夏氏觐见。”
传话的太监转身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就领了一个身穿绛红色百鸟朝凤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袅袅婷婷走到正殿中央,也不跪拜,一上来就掏了帕子低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道:“姑姑……您可要为萱儿做主啊……澄玉殿那个妖精又冤枉萱儿了……”
太后端起宫女敬上的清茶,慢慢喝了一会儿,等到皇后夏萱哭骂着坐到椅子上时。她才道:“听说玉贵人小产了?”
夏萱一听,原本熄灭的怒火顿时又被撩拨的烧起来:“她自己不小心没福气,与本宫何干?!最气人的是。皇上居然也相信那贱人说的,道她的孩子是被本宫害死的!”
她头上的金翅凤鸟原本衔了十几颗豆大的玉珠子,此刻被她一甩,顿时发出一阵金玉相击之声:“姑姑,你说萱儿冤不冤枉?!”
太后看着坐在她下手的皇后。二十几岁,长得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却偏要做出柔弱天真的娇态,真是做作的令人恶心。
但是她还不得不咽下心中厌恶,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柔声问道:“那皇帝相信玉贵人说的话吗?”
夏萱听了顿时气得站了起来,在大殿上来回不安走动:“他嘴上说不信不信,可却连夜宣了哥哥要给那个贱人晋贵妃!”
夏萱的哥哥夏云涛是礼部侍郎。
太后听了,不以为意的说道:“那你急什么,左右再怎么封也不过就是个贵妃,无论如何她也大不过你去。皇帝信你就行了,前几次皇帝次次都疑心在你身上,这才几天啊,你又哭到哀家这里来了。”
夏萱听了,心里顿时狐疑起来,就是啊,最近皇帝怎么竟跟她对着干?q天也是,嘴上说不信那狐媚子,可是不信的话为什么还要封赏她呢!
太后瞧着夏氏一副斤斤计较的样子,心里又是一声冷笑:都什么时候了,外面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外城抵不过就要打进内城了,这些蠢货居然还在这里争风吃醋!
她心里清楚的很,这康平对夏萱确实一心一意,不然也不会为她罢黜了先太子妃周氏。
只可惜再深的感情也禁不住夏氏的磋磨,尤其是她接二连三的戕害皇嗣,使得康平渐渐对她失了信任。
他做了十几年的太子,好不容易登上王位,如果没有皇子,那这江山岂不是都要传到旁人身上?
“可惜你肚子不争气。”太后似怜似讽的叹息了一声:“倘若你能生个皇子,皇帝还会去宠幸别的妃子吗?”
夏萱听了,原本娇憨的表情一下阴沉下来,低声恨恨骂道:“本宫肚子争不争气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教训。当年若不是周氏那贱人暗害本宫……”
她一直疑心当年小产的孩子是周氏下的手,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怀上过。
“其实你当年就该将茂儿抱来自己养的。”太后又戳中了夏萱悔恨不已的一件事:“如今他却大了,皇上再没个子嗣,将来便只有他能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