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入了春,宫里头宫女的衣裳也都单薄了起来。
白狐裘已被束之高阁。锦如玉穿着一身浅绿色衣裙,这些由朝音国贸易而来的丝绸布匹轻柔滑腻,裙摆处绣着浅色穿花蝴蝶,栩栩如生。
裙摆摇曳,行走时仿若祥云翻涌,蝴蝶纷飞其中。腰襟两侧用金线绣着精致细密的山水花纹,仿佛是夏日里生机盎然的新叶,华贵娇艳又不失清爽。
身后的宫女们都穿着整齐划一的衣裳,低眉顺眼地捧着木托,跟在她们身后。
皇后年纪不过四十,保养得当,容貌尚且妍丽,但今日同锦如玉出来游玩,闲庭信步间,眉宇间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疲态。
看出母后的愁态,锦如玉不免开口问道:“母后似乎心情不大好?”
经过昨□□堂上那么一闹,今天被传唤来了母后宫里,她也心情有些忐忑。
总不像是往日里叙家常那样,找她来,就是为了谈些有的没的吧。
母后在小亭坐下。
繁花相送,碧叶连绵。这一处牡丹亭里,四周枝叶都生机盎然,牡丹花都打着或大或小的花骨朵,有些争春的花枝,已经迫不及待的开了。
锦如玉四下望了望,这里正是她梦中,城破后,饮鸩而亡的地方。
往日里锦如玉生性傲慢,又喜欢热闹。这个庭院里过于安静,她几乎没怎么来过。故地重游,她心里难免涌起片刻的惆怅伤怀。
皇后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我听说,你昨天向你父皇求了那个什么大泽进贡的美人?”
锦如玉心里咯噔一下,继而撒娇一般说道:“母后……你提这个做什么?”
皇后看了她一眼,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失落和懊恼。她看向跟随着她的侍女们手里捧着的木托,上面的珍珠玛瑙,宝石琳琅满目。
她慢慢地说道:“每次你父皇纳了美人,就会往母后这宫里头塞些珍宝赏赐。母后作为六宫之主,知道你父皇生性多情,他见一个爱一个,我无可奈何。每每往这宫里塞东西,我都安慰自己,就算人见不着,但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也说明他心里有我。”
锦如玉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接下话去。
世人传闻,大凌皇族,承志帝和皇后深情恩爱,相敬如宾,就算纳了这么多妃嫔,也从没有动摇她过作为皇后的位置。
皇后扫了一眼面前的珍宝,略带自嘲地说道:“玉儿,你与母后年轻时生得最是相像,我本以为你性子也随我。你父皇自觉亏欠我,所以对你百般宠爱。但如今看来,你跟你父皇一样,三心二意,不知餍足。”
这话已经显然是在教训她。
锦如玉低下头,有些懊丧地说道:“母后……我以后不会再找父皇要人了。”
烟胧纱就是他们大凌锦氏,对他父皇的唯一威胁。
皇后凉凉一笑,说道:“你忘了?你上一次求取萧秋瑟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她为了嫁给萧秋瑟,不惜去求皇后,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得到了萧秋瑟,就不会再胡作非为,任性妄为。
锦如玉低垂眉眼,半响,才说道:“可是父皇已经答应了将烟胧纱赐给我。”
昨日里,烟胧纱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子,在大殿觐见的时候摘下面纱,眼神黯淡无光,言语热情奉承,动作极尽讨好姿态,虽然徒有妍丽容貌,但看上去却毫无灵气,再让这殷切奉承的姿态一带,这皮囊再是漂亮,也只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承志帝在这帝座上也坐了许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瞧过。虽说烟胧纱的确是美貌异常,但他如今看到的是一个空有皮囊,谄媚奉承的异族贡品,自然心生厌恶,旁边锦如玉还在旁敲侧击地向他讨要,他乐得弥补刚刚对锦如玉说出的重话,想也不想,便将她转手赐给了锦如玉。
听见她这样小声说话,皇后又说道:“你父皇看不上的,你就一眼钟情?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怎么还倒退了,专捡你父皇的漏?”
锦如玉被皇后的毒舌给说的面红耳燥,一面又有些伤怀。
皇后也许是气急了,对她又是失望,又是无奈,才会说出这么重的话。
皇后抚了抚额头,眉心花钿嫣红欲滴。她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侍女们,挥了挥手。
侍女们应声退下。
四周绿叶红花,侍女们人影幢幢,都走到了旁处。
见四下无人,皇后这才慢慢地说道:“母后叫你来,倒也不止是为了这件事。你外公年纪大了,膝下就我一个嫡出的女儿,我却也不能回去看望他。你小时候,外公进宫看过你几次,说你这模样,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如今他身体不行了,又不宜舟马劳顿,昨日飞鸽传书,说总想念着你这个小孙女。”
其实是想念着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只是知道皇后的身份尊荣,需讲究身份尊卑。
说罢,皇后的眼眶慢慢地红了。
皇后的父亲,便是远在天一城的北翼军主将,也是天一城的城主,容易天。
容易天是一代武将,几十年前,曾是沙场上赫赫威名的不败将军。可惜边境安稳了数年,再加上女儿做了皇后,为了避嫌,他也只得放下征战四方的念头,被承志帝赐了封地,离开了京都,准备解甲归田。
只是皇后说,容将军一生为国征战,落下伤病无数,就算是为了给他个念想,也不能剥了他的兵权。承志帝听了皇后的劝诫,还是给了他留了半块虎符,做了北翼军的主将,天一城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