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把一半,再分成两半。”
“把一半,再分成两半?”
“嗯。然后就那样一直分下去。”
“唔……”
女孩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不解,但仍是安静且迷迷糊糊地听着。
“再继续对半分——分到极限为止,一直对半分……分到不能再对半分之前,都一直对半分。”
我这般说着……宛如原初造物的存在所发之言。
她无法理解言语本身也没有关系。
只要能感受到我坚定的语气,那就足够了。
因为一直都是这么顺利地进行下去的。
“比如这个河堤——”
我用手抚摸着河堤表面。
指尖上有个小石子,或者说是叫‘沙砾’的东西,又或者说是更小的埃尘附着在上面。
如果把这个河堤一直对半分下去的话……这就是终会变成的、对半分的终极形态。
“这个叫做‘沙砾’的东西,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把这个更加地细分下去……到肉眼都无法看清为止,你知道原子吗?”
“原子……?”
“不明白也没有关系。总之,就是不能再对半分的状态——最初也是最后的形态……姑且吧,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最初的、最后……”
这样做的话……既不是全部,也不是一半,而是归于“一”。
也许,原子也可以继续对半分下去。
可是……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想说的,就是最初、最小的那个存在。
“‘一’……”
“也许我们的‘一半’,也是向着这个方向走下去的……以‘一’为目标的话,果然是不行的。”
即使成为了最初的那个存在,但是在那之前也还是会有……有着诞生原初的“一”的地方,存在着为了存在而存在的最深之地。
没有可否或是去留之说。
所以……
我想,可能不论再怎么对半分下去,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我并没有将其诉诸于口。
取而代之,我说了萤所教会我的东西——
“如果觉得喜欢的话……在接触的最开始,就会喜欢上了。”
“然后……把那种感觉对半分一次,也依旧是最喜欢的。”
再把那个瞬间对半分……
追其根本,细究根源——
就算发现了最初的事物……
也总是会被“更深处”的东西所妨碍。
被任意的……
被比我们更早存在的事物所干涉……
完全凭心情——
此时喜欢,彼时又不喜欢。
对半分,对半分……
无论怎样也到达不了所谓的最初。
所以——
“只对半分一次,然后就停留于此吧。”
如果追究其根源……
就算渴望活下去,也容易因由物极必反而变得想死。
开心也会因为物极必反而导致伤悲。
——会变得孤单。
人可不能这样……
——会让人重新想要选择死亡。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是啊……
只要尝试去相信这一行为本身所具有的价值。
——会改变。
世界亦会……随之改变。
“田村君……”
听到了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嗯?”
我低下头去。
“你现在……很幸福嘛?”
唯一不变的是,她脸上的笑容。
但那话语中的意味,捉摸不透。
“是的……”
在满河的流灯所映照的光色中,我注视着女孩言笑晏晏的面孔。
“现在……我很幸福。”
那一刻……我注意到了萤的脸上有了微妙的动容。
虽然只是在一霎时分闪过……
但其中所蕴含的情绪……实在太多。
像是哀伤,又仿若释怀,似那慰藉,亦如同满足……
并不是很清朗的夜空中,悬着一轮朦胧的月,好似要谦逊地将中天的主座让位给河中的群灯。
我的心,寄情于这不寻常的夜景而远离了尘嚣。
而这些河上的花灯,亦不管两岸是如何锣鼓喧嚣,只一径悠悠地擦过水草,承载着世人对于新一年的企盼及心愿,向着下游流淌,直至归还至神明所在的彼方……
它们不因我的赞叹而停留,亦不知自身终将抵达何处。
只知道流浪,造访,然后……毁灭。
这样的存在……
太过于虚幻、纯洁了。
当其于我的身畔流经的那一刹那……
在一声叹息之后,我缓缓闭上双眼。
因为,我心里知道……
我已经无法再随着它们一路走下去了。
请它们带上我的梦,流过那萋萋芳草,淌过那矮矮石桥……
将我的愿望……传达给“神”吧。
——在这泪流成河的深榖中呻吟、啜泣,向你倾吐心中的祈祷……
能够……传达到吗?
“‘’……你一定要获得幸福!!!”
向着河堤下游的方向,我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
女孩直愣愣地望着我,一言不发地沉默了半晌。
“田村君……”
她……在哭吗?
是被我突然的话语给吓到了……?
还是……在笑?
“如果,神明暂时还无法听到你的愿望……”
而后,少女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道。
“那么……暂且就由我代为回应一下吧。”
“汝愿,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