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进入森林,季木并不似故往一般是随意选择了一个方位行走。
以围墙作为唯一的参照物,他试图让自己的行进路线尽可能地往东。
尽管如此,但季木依然无法确定自己所做的这些努力究竟有没有用处。
因为……无论向着哪个方向行走,最后多半都会被“兽”的意志引入森林的最深之处。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出现差错,眼前的这片森林……多半就是通天塔顶的伊甸园中为光河所隔开的另一头。
前时,由于那光柱阻断了去路,所以他也无法前去探索。
现在想来……或许那里便是一切都将迎来终末之处。
在鸟兽凄厉的叫鸣声中,季木沐浴星光,抱着女孩走向森林的深处。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那里的暗闇已无法令他的视线受阻。
他正眼观看此间沉睡的万物。
“兽”那阴冷、潮湿的触须正盘踞于森林的四处……
当下,他的目力已达到足以洞察它的形体的程度。
也正是因此,季木才得以规避那些隐藏于黑暗的阴影之中的无形触手。
“‘兽’……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式而存在的呢?”
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这一念头。
随后,季木就为此而感到了可怖……
明明……不久之前他才刚见过“兽”。
可而今再想,他却无法回忆起“兽”的真容……
“季木……你总算明白了‘它们’的可怖。”漆黑如是开口,“‘兽’是‘不可名状之混沌’。而这种混沌……它与‘善恶均衡之混沌’全然不同,起源于世界之外的更高维度。”
它的话语令季木感到了一丝沉重。
但他仍是沉默着继续向前踱步。
抵达森林的最深之处以后……他再次见到了那些高树旁边低矮的人面之树。
它们密集地生长在这片晦暗、幽深的区域之中。
这时……季木才发觉它们的数量是如此众多,几乎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无穷远处。
每一棵树木的躯干之中,都有一颗“心脏”正在跳动……
那些“心脏”跳动的频率……竟逐渐变得与他相同。
到了最后,人面之树的“心脏”甚至开始带动他的心脏愈发狂乱地跳动!
“快走!”漆黑言简意赅地说。
季木捂住了胸口,匆忙向着远离那些人面之树的方向行走。
直至彻底离开那片恐怖的区域以后,季木才得以找到喘息之机开口言说:“恐怕……‘兽’是在驱赶我。”
“何以见得?”漆黑如是问道。
“我能够顺利地逃脱至此,也就证明,当下‘兽’并没有能力杀死我。”
“不错。”漆黑轻声赞同。
“它的力量明明遍及这片森林的各处,却唯独于我靠近人面之树所在的那片区域时才有所调动。倘若不是‘兽’已极端虚弱,以至于无法影响到更加外围的场所……那便说明,那片区域之中定然存在它不希望我接近的某物。”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深深的疲倦便如同潮水一般上涌……
季木勉强压制住脑中泛涌的困睡之意,将女孩放进他头顶上的一棵空心树中。
他自己则倚靠着树身,陷入漫长的沉眠之中。
……
当查拉图斯特拉对他的心说完这番话以后,他把死尸背在背上而上路了。他还没有走了百步,就有一个男子悄悄地向他走来,对他耳语——瞧!这个跟他说话的人,就是那个塔里的丑角。“离开这个市镇吧,哦,查拉图斯特拉,”他说道,“这里有太多的人恨你。善人和义人们恨你,他们把你称为他们的敌人和蔑视者;正统信仰的信徒们恨你,他们把你称为群众的危险人物。他们笑你,那算是你的运气:确实,你说话就像小丑一样。你跟那死狗打交道,那是你的运气;你这样低三下四,今天你算是救了你自己了。可是,快离开这个市镇——否则,到明天,我将从你身上跳过去,一个活人从死人身上跳过去。”这人说完这番话,就不见了;而查拉图斯特拉却依旧在黑暗的街路上继续走去。
走到市门口,他遇到一些掘墓人;他们用火把照他的脸,认出是查拉图斯特拉,就对他大肆嘲笑。“查拉图斯特拉带走这条死狗:好极,查拉图斯特拉变成掘墓人了!因为我们的手太干净了,谁高兴碰这块狗肉。查拉图斯特拉想要偷走魔鬼的食物吗?好吧!祝你饱餐一顿!但愿魔鬼不是比查拉图斯特拉更高明的窃贼!——他会把他们两个都偷走,他会把他们两个都吃掉!”他们互相大笑着把头靠在一起。
查拉图斯特拉一句话也不回答,继续走路。他走了两个小时,走过森林和沼泽,时时听到饿狼的嚎叫,他自己也觉得饿了,他就在一间孤独的房子旁边停下,屋里点着一盏灯。
“饥饿袭击我,”查拉图斯特拉说道,“像一个强盗。在森林里和沼泽中,我的饥饿袭击我,而且在深夜里。
我的饥饿有着奇怪的脾气。常常在饭后时间才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来:它到哪里去了?”
于是查拉图斯特拉去敲那家的门。一个老者走出来;他手拿着灯问道:“是谁来找我,我正睡不好,还来打扰我?”
“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查拉图斯特拉说,“请给我一些吃的和喝的东西,我在白天忘记饮食了。给饥饿者进食的人,会使他自己的灵魂舒畅:先贤曾这样说过。”
老人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