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沉寂的波浪上安睡着群星,
洁白的奥菲利娅像一朵盛大的百合
随风飘动,枕着长长的纱巾,缓缓飘着……
远处的森林传来猎人的号声。
千年就这样过去,自从忧伤的奥菲利娅,
这白色幽灵在黑色长河上漂移;
千年就这样过去,自从她温柔而疯狂地
在夜风中低吟着那支古老的谣曲。
微风吻着她的前胸,绽开花朵,
她那长长的纱巾被河水浸湿,
柳枝颤抖着,在她肩头哭泣,
芦苇在她多梦的额上轻轻弯曲。
低垂的睡莲在四周叹息,
熟睡的桤木间,她偶尔惊醒,
一只鸟在巢中窸窣战栗,
神秘的歌声降自金色群星……”
口中轻诵着兰波的诗句,季木牵着女孩的手,与她一同在这黑暗的长河中漂游。
纯净的河水流经他的四肢五骸,自体表的各个腔隙向内渗入。
这至圣之泉名为“欧诺埃”,有着“回转”的功用。
畅饮欧诺埃河那甘甜的河水,可令灵魂重获新生,复返孩童时的纯洁无垢。
这恰是应了耶稣的那句“我实在告诉你们:你们若不回转,变成小孩子的样式,断不得进天国。所以,凡自己谦卑像这小孩子的,他在天国里就是最大的。凡为我的名接待一个像这小孩子的,就是接待我”。
此刻的季木,已然完成了最后的涤罪,进入到了诸圣者的行列之中。
那些原本束缚着他的身躯的负重,而今已全然消除。
他的性灵亦是如ròu_tǐ一般臻至无罪无瑕的地步。
身上原有的衣物,在躯体浸入这神圣水波之后便已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以流转的光之捻线编织而成的圣者白衣,一如《启示录》中所述。
与此同时,更深层次的异化正发生在他的灵魂深处。
在季木自身都未曾察觉的时候,体内的灵魂源能已逐渐和神之位格产生了交融。
当这两种构成神源的根本要素融合为一之后,一股无与伦比的万能之感渐渐溢满他的心头。
季木知道……这便是心象领域的范畴。
没有依赖学历点的辅助,仅凭自身之力,他便近乎迈入了第五阶——天光的境界之中。
只要他有那样的意愿,甚至可以随时踏入到心象世界的领域中。
但是,最后季木还是压制住了这终焉质变的一步,因为他还没有彻底完善但丁《神曲》的三界构图。
如今炼狱已成,此外所剩下的,便是地狱,还有……天国。
缓步踏出欧诺埃的河岸,季木如同往昔那般抱起女孩,向着更加深邃的黑暗踱步。
前时,在季木走出勒特河后,那弥漫在森林之间的浓雾便愈渐稀薄。
盘踞在小径周边的巨树也愈发繁盛、高耸,阻挡着不让一丝光明射入。
四下几乎不可视物。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原本轻快、欢愉的鸟鸣竟变得宛如哀诉……
森林终于显示出了它森然可怖的微观面容。
“果然……伊甸园的森林多半和世界尽头东面的那座森林相关。”
季木不再保持沉默。
“甚至可以说……两者可能是处于不同的空间层面的同一场所。”
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大概是因为他在走出最初那幢大楼的天台之刻看到了“上层世界”与“下层世界”的异同。
两者仿佛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世界尽头之所以会处处传响那些怪异的鸟鸣声,也许便是因由“上层世界”的表象被以一种扭曲、异化的形式投影到了“下层世界”的各处。
而位居这些世界顶端的存在……或许就是所谓的“天国”。
天国近了……
愈是向着歌声传来的那个方向行走,那诸天传唱的圣咏声便愈是响彻天穹。
但在抵达那盏世界之灯以前,他先要逃脱森林沉默的困锁。
“我牵着绳索从一座钟荡到另一座钟;牵着花环,从一扇窗跳进另一扇窗;牵着金练,从一颗星坠入另一颗星。我就这样跳舞……”
他的步履恍如神的舞步,有一位神在他体内跳舞。
……
世界之灯在升起,从不同射点普照众生;
但是,它从那四个圆圈与三个十字
相联之处,喷薄而出,
它有更美好的流程,又有更吉祥的星宿结伴而行,
它可以把尘世的蜡料
以更符合它的方式揉和与刻印。
这样一个日升之处,给那里带来早晨,给这里带来夜晚,
而那里,整个半球几乎都是白色,
另一部分则全是黑暗,
这时,我看见贝阿特丽切转向左边,
把太阳注目观看:
飞鹰也从不会把眼睛紧盯在那上面。
正像第二道光线往往从第一道射出,
并且重又直射上去,
恰如远行游子想要走上归途,
由于她的行动通过双眼渗入我的想象,
我的行动也便同样从她的行动中产生,
竟然超出我们的习惯,把眼睛盯住太阳。
这在那里是十分正当合理,
而在这里则不适合我们的能力,
因为那个地方正是为人类创造的。
我不能承受太久,也并非连片刻也不能承受,
就仿佛我不能观看周围光辉灿烂,
如同从火中取出的铁把火花四下射遍;
立即像四把白昼加在白昼之上,